马,一径到干林院来宣召李白。只见院中人役回说,李学士已于今早微服往长安市洒肆里吃酒去了。龟年便叫院中人拿了他的冠带袍服,一同寻至市中。听得一座酒楼上,有人高歌道:三杯通大道,一斗合自然。
  但得酒中趣,莫为醒者传。
  龟年听了道:“这歌就是李学士了。”遂下马入肆,走上楼来。只见李白吃得酩酊大醉,犹持杯不放。龟年上前高声说道:“奉圣旨立宣李学士至沉香亭见驾。”李白放下酒杯,向龟年念一句陶渊明的诗道:“我醉欲眠君且去。”念罢瞑然欲睡。
  龟年叫众人上前将李白扶下楼,搀上玉花骢马。众人左右扶持,到得五凤楼前。有内侍传旨,赐李白走马入宫。龟年教把冠带袍服就马上替他穿了,走至沉香亭前,搀扶下马,醉极不能朝拜。玄宗命铺紫氍毹于亭畔,且教少卧。亲往看视,解御袍复其体。杨妃道:“妾闻冷水沃面,可以解醒。”乃命内侍取水,含而噗之。
  李白睡梦中惊动,略开双目,见是御驾,方挣扎起来,俯伏于地道:“臣该万死。”玄宗见他尚未苏醒,命扶起赐坐。
  遂叫御厨将越国所贡鲜蚱造三份醒酒汤来。须臾,内侍以金碗盛鱼汤进上。玄宗赐李白饮之,顿觉心神清爽,叩头谢恩。玄宗道:“今日召卿,别无甚事。”指着亭下道:“只为这牡丹盛开,欢与妃子赏玩,欲卿来作新词耳。”李白领命,即赋清平调三章呈上。
  云想衣裳花想容,春风拂槛露华浓。
  若非群玉山头见,会向瑶台月下逢。
  一枝浓艳露凝香,云雨巫山枉断肠。
  借问汉宫谁得似?可怜飞燕倚新妆。
  名花倾国两相欢,常得君王带笑看。
  解释春风无限恨,沉香亭北倚栏杆。
  玄宗看了,大喜道:“学士真仙才也!三诗清新俊逸,又将花容人面一齐写尽,妙不可言。今番歌唱,妃子也须相和。”乃命念奴同声而歌,玄宗自吹玉笛和之。和罢,又令李龟年与梨园子弟将三调再叶丝竹,重歌一转,为妃子侑酒。及曲既终,杨妃再拜称谢。玄宗笑道:“莫谢朕,可谢李学士。”杨妃乃把盏斟酒敬李白,敛衽谢其诗意。李白跪饮酒讫,顿首谢赐。
  自此李白才名愈着。玄宗、杨妃皆爱而重之。那高力士深恨脱靴之辱,欲进谗言,未得其便。忽想他清平调中一个破绽,即走入宫来。见杨妃独自凭栏微吟清平调,点头得意。力士因密奏道:“老奴初意,娘娘闻此词,怨之刻骨,何反拳拳如是?”杨妃忙问其故。力士道:“他说‘可怜飞燕倚新妆’,是把飞燕比娘娘。试想那赵飞燕当日所为何事,却以相比,极其讥刺,娘娘岂不觉乎?”原来玄宗阅《赵飞燕外传》,见说她体态轻盈临风而立,常恐被风吹去。因戏语杨妃道:“若汝则任吹多少。”盖嘲其肥也。杨妃最恨人说她肥,李白偏以赵飞燕相比,心中正喜。今听高力士说是暗指飞燕私通之事,合著她私通安禄山,以为讥刺,于是变喜为恨,遂于玄宗面前说李白纵酒狂放,无人臣之礼。杨国忠亦以磨墨为耻,也常进谗言。玄宗虽爱李白,因宫中不喜欢他,遂不召他内宴。李白知为小人中伤,便上疏乞休。
  未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20回 逍遥学士识英雄 误用番人作藩镇
  却说李白上疏乞休,玄宗爱其才,温旨慰谕,不允所请。
  李白又恳恳切切再上辞官乞归之疏。玄宗知其去志已决,召至御前,面谕道:“卿心欲舍朕而去,未便强留。但卿草诏平番,有功于国,岂可空归。然朕知卿必无所需,所不可缺者,酒耳。”遂亲写敕书赐之。敕云:敕赐李白为逍遥学士,所到之处,官司支给酒钱,文武官员军民等,毋得怠慢。倘遇有事,当上奏者,仍听具疏奏闻。
  李白拜受敕命,谢恩辞朝,收拾行装,别众僚友,带领仆从,出京而去。李白不即回乡,只向幽燕一带有名山胜景的所在,任意行游饮酒题诗,好不适意。
  一日,李白行至并州界上,见一伙军牢,押一辆囚车前来。
  李白看那囚车中,囚着一个汉子,仪容甚伟,相貌非常。原来这囚徒姓郭名子仪,华州人氏,为陇西节度使哥舒翰麾下偏将,因奉军令查视兵粮,却被手下人失火,把粮米烧了,罪及于主,法当处斩。时哥舒翰出巡在并州,因此,军政司把他解赴军前正法。当下李白见他相貌堂堂,便勒马问是何人?犯何罪?解往何处?子仪在囚车中诉说原由。李白想道:“这人恁般仪表,定是个英雄。今天下多事,此等人正是有用之人,岂容轻杀。”便吩咐众人:“汝等到节度军前,且莫就解进,待我亲见节度,替他说情免死。”众人应诺。李白遂飞马跑到哥舒翰驻扎之所,叫从人把名帖传与门官。
  哥舒翰听说李学士来拜,即开门延入。宾主叙坐,献茶毕,李白自述来意,要求释子仪之罪。哥舒翰听罢,沉吟半晌道:“学士公见教,本当敬从。但学生平时赏罚必信,今子仪失火,烧了兵粮,法所难贷。且事关重大,理合奏闻,未便释放。奈何?”李白道:“既如此,学生不敢阻挠军法,只求缓刑。节度公自具疏请旨,学生原奉圣上手敕,听许飞章奏事。今亦具一小疏,代为乞命。”哥舒翰欣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