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曾破身。那郭氏伺候皇上的第一晚,还是一个处女,皇帝万分欢喜,把她住在碧城十二楼上,封她做烟花院主。那郭氏有一个大丫头,姓蒋,年纪也有十八岁了,生性却十分放荡;她伺候男人的时候,却什么把戏都玩得出来。这时候不知怎的,却勾搭上了皇帝;皇帝一生玩女人,却不曾经过这味儿,便又把蒋氏百般的宠爱起来。皇帝到杭州去,把这妇女都寄在樗园里面,独把这蒋氏带在身傍。

  御舟航行到了苏州地方,皇帝忽然想起金阊女闾,妙甲天下;朕贵为天子,深恨不能享民间之乐。当时便把这意思对总管太监说了。那太监十分解事,便悄悄的去叮嘱接驾的官员;又因为日间皇帝公然宿娼,招人议论,在人静的时候,用蒲轮小车,把那金阊名花,送上御舟来。粉白黛绿,共有三十六个;吴侬轻语,花柳娇态,早把这位风流天子心眼儿醉倒了。皇帝吩咐设宴,那三十六枝名花,轮流把盏;又各唱艳曲一折,皇帝左拥右抱,目眩心迷,早忍不住搂着几个绝色的,真个消魂去了。直玩到四更向尽,那班妓女辞谢了皇帝,上岸坐车去了。这皇帝一路来眠花宿柳,都瞒着皇太后的耳目,一来因皇太后的坐船在御舟后面,不甚觉得,二来那太后手下的宫监,都得了皇帝的好处,凡事替他遮瞒。况且皇帝如有临幸,不是上岸去在官绅家里,便是深夜悄悄的将人弄上船来;叫这位年老龙钟的太后,如何知道?

  皇帝此番南下,种种的风流事体,却瞒不住那正宫富察后。在皇帝心中只知道富察后远在京城,耳目决不能及,谁知她这时却悄悄的躲在太后舟中,那富察后,少年时候和皇上十分恩爱;她如今见皇帝爱偷香窃玉,心中如何不恼?又打听得皇上第一次南巡,宠幸雪如,在京城里,又宠幸三姑娘;此番南巡,皇后便求着皇帝,要一块儿出去,皇帝不愿意,皇后便和太后说通了,扮着太后的侍女,混出京来,悄悄的躲在太后船中,一路上派几个心腹太监,打听皇帝的举动;她见皇帝如此荒淫,心中如何不恼?只因皇太后十分溺爱皇帝,皇帝种种无道的事体,也不便告诉太后;自己又是私自出京的,更不能直接去见皇上,因此她一路忍耐着。如今见太监报说:皇上把许多窑姐儿,接上船来玩耍;把个富察后气得愁眉双锁,玉容失色。她原想立刻赶到御舟上去劝谏,又怕当了窑姐儿的面羞了皇上;听那御舟中一阵阵歌舞欢笑,皇后心中十分难受。她原是深通文墨的,便回舱去,拿起笔来,写了一本极长的奏章,劝皇上保重身体,不可荒淫。写到伤心的地方,不禁掩面痛哭;哭过又写。那宫女太监,在一傍伺候着,劝又不好劝得。

  皇后写完奏章看岸上时,正是灯火通明,车马杂沓,那班妓女辞别皇上,登岸回院的时候。皇后悄悄的说道:“这班妖精走了,俺可以见皇上去了。”她便匆匆的梳妆了一会,抹去脸上的泪痕;手中拿着奏章,任你太监宫女们拉住她的衣角,死死的劝谏,她总不肯听。那总管太监,急得爬在皇后脚下,连连碰着头,说道:“皇上正快活时候,娘娘这一去,不但得不到好处,反叫皇上生气。那时不但奴才的脑袋不保,怕娘娘也未便。况且时候已四更打过了,那班窑姐儿也去了,皇上正好睡;娘娘纵有奏章,待天明以后,奴才替娘娘送去,岂不是好?”娘娘听了,止不住又流下泪来;呜呜咽咽的说道:“皇上这样荒淫,眼见得天怒民怨、国亡家破便在眼前;俺和皇上,终是夫妻情分,如何忍得?如今便主意已定,拼着一死,总要去见他一面!俺倘然死在御舟上,你们便把俺的贴身衣服,和皇后宝玺,送去俺父亲大将军家里;只说俺因苦谏皇上而死。”皇后说到这里,哽咽痛苦万分,不能说话了,一倒身坐在椅子上,宫女上去服侍,洗脸送茶。

  停了一会,皇后止住了哭,突然一纵身,从椅子上直跳起来,嘴里说着:“俺终须要见皇上去!”飞也似的走出后舱,只因前舱有太后睡着,怕惊醒了她;皇后这时,从后舱踏上跳板,那宫女太监们忙去搀扶着。皇后一边走着,两眼望着前面的御舟;忽然见那御舟桅杆上,挂着一盏红灯,闪闪烁烁的射出光来。皇后看在眼里,只气得话也说不出来;伸着手向那红灯指着,两眼一翻,倒在宫女们的怀里,晕绝过去了。慌得那班宫女不敢声张,又不敢叫唤;扶着皇后,回船舱去,轻轻的拍着皇后的胸口,又灌下参汤去。皇后才慢慢的清醒过来,那眼泪又不觉直淌下来。

  皇后见了御舟上的红灯,为何如此伤心?只因宫中的规矩,皇帝在屋子里倘有召幸,那屋子外面,便点着一盏红灯,叫人知道回避,又叫人不可惊动皇上的意思。如今在御舟上,那盏红灯没有地方可以挂,便挂在桅杆上。因此皇后见了,知道皇上有宠幸的人,心中不觉一酸,眼前一阵黑,便晕绝过去;待到醒来,吩咐到御舟上去打听,谁在那里侍寝?那太监去打听回来,悄悄的报说:如今在御舟上侍寝的有三个人:一个是蒋氏,是从扬州带来的;两个是方才留下的窑姐儿。皇后听了,不觉叹了一口气,说道:“皇上敢是不要命了吗?俺越发不能不去劝谏了。”说着,听得远远的鸡声喔喔,皇后说道:“五更时分了,皇上也可以叫起了,便整一整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