思昏昏,她认作是鬼附在身上,颇想和皇上说明,搬回宫去。又想到自己肚子一天大似一天,总有几月净身呢。那时候皇上久旷了,难保不再去找那四春,续旧时的欢爱。我还不如趁早劝谏皇上搬回宫去,离了这圆明园,她们这一班妖精也无法可使了。

  兰贵人主意已定,便在枕上奏明皇上,说要搬回宫去。皇上也许久没有回宫去,也得回宫去看望正宫娘娘。再者皇上也许久没有临朝了,也得上殿去和群臣见见面儿,问问国家的事体,不能给文武百官在背地里说皇上迷住了女色,忘记了国政。这位皇上是散漫惯了,他最怕的是坐朝,如今听兰贵人说了这个话,只因是他宠爱的,不好意思不答应。无奈这兰贵人今天也说,明天也说,又说陛下倘真疼婢子,也得为婢子留一个地步。没得给娘娘说,都是婢子迷住了皇上,叫皇上忘记了宫里,这个名气一传出去,叫婢子如何做人?她说着不觉两行泪珠挂了下来。这时咸丰帝正在宠爱头里,见兰贵人哭了,心中异常肉痛,便忙依了她,在三天以内搬进宫里去住。

  这圆明园离北京城远在四十里外,那满朝文武听说皇上要回宫了,不觉个个心中感激这位兰贵人。你道他们为什么要感激?原来北京城离圆明园四十里路,那班臣子上朝,须得每半夜起身,坐车的坐车,骑马的骑马,赶出城去。到园门口,还不曾听得鸡叫。到天明上朝,各部大臣把事体奏明了,圣旨下来,赶回京城去,还不曾到午膳的时候。每天这样跑着。遇到大雪,大雨,大寒,大暑的天气,那百官走在路上,真是狼狈不堪,叫苦连天。幸得今天兰贵人一句话,把皇上劝回宫去,他们心中如何不感激?那兰贵人一到了宫里,皇上便把她安顿在熙春宫里,却吩咐宫女太监们暂时瞒着正宫,俟贵人生下皇子,再去报与娘娘知道。因此皇上依旧每天宿在兰贵人这边。

  兰贵人自从有了喜,便常常害病,也曾传御医诊脉处方,无奈这是胎气,三日好二日歹的缠绵不休。皇上又宠爱得兰贵人厉害,凡是贵人服的汤药,都要皇上亲眼看过。那兰贵人也撒痴撒娇的自己睡在床上,却拉着皇上在床前陪伴着。皇上便和她说笑着解闷儿,因此皇上天天晏起。懋勤殿上虽设了朝位,却十有八九是不上朝的。却累得那班文武官员,天天在直庐里候着。这里面却触恼了两个人,一个是大学士杜受田,一个是宗室肃顺。那杜受田觑着皇上御殿的时候,便切切实实地劝谏了一番,说:如今外患内讧,迫于眉睫;天子一日万机,正当宵旰忧勤,以期不堕祖宗之大业。咸丰帝原是敬重杜受田的,又听他抬出老祖宗来,也便不好说什么。那肃顺却很有锋芒,因为他是宗室,现掌管着宗人府,宫里的事体他都知道。他知道近来皇上宠上了一个兰贵人,心中很不以为然。原来他本认识兰贵人的父亲惠征的,惠征在日,为一点点小过节,和他不相容。又打听得兰儿原在桐荫深处当洒扫时,便也瞧她不起。他如今直走内线,放了一个风声给正宫里。

  那孝贞后平日最恨的是妖冶的女子,如今听说皇上迷恋着一个贵人,把坐朝的事体也荒废了,心中如何不恨。她便不动声色,起了一个早,坐着宫里的小黄轿,悄悄地跑到熙春宫来。在寝门外跪倒,拿出祖训来,顶在头上,便朗朗地背诵起来。吓得皇上忙把兰贵人推开,从被窝里直跳起来,跪着听。一面传谕劝住皇后,停止背诵;一面起来,急急穿了衣帽,到懋勤殿坐朝去。退朝下来,才走到熙春宫门前,见一个太监慌慌张张跑出来跪倒。皇上喝问他什么事体,值得这样慌张?那太监奏称:方才皇后传下懿旨来,把兰贵人宣召到坤宁宫里去了!皇上一听,把靴脚儿一顿,连说:“糟了!糟了!”原来这坤宁宫是皇后正殿,凡是审问妃嫔用刑的事体,都在坤宁宫里举行。

  咸丰帝听了太监的话,也不及更换朝衣,便亲自赶到坤宁宫来。踏进正屋去,一眼看见皇后满面怒容,坐在上面。那兰贵人哭哭啼啼跪在当地,外面的大衣已剥去了,只穿了一件葱绿的小棉袄儿。皇后喝一声“打”,只见那左右宫女各人手里拿着朱红棍儿,向兰贵人肩背上打将下去。皇上急抢步遮去,一面拦住棍子,一面对皇后说道:“打不得!打不得!她身上已有五个月的身孕了。”一句话吓得孝贞后面容失色;忙走下座来亲自把兰贵人扶起。那兰贵人也十分乖觉,又跪下去,先谢皇上的恩,又谢皇后的恩。皇后对皇上说道“怎么不早对妾身说知?陛下春秋虽盛,却不曾生得一个皇子,这贵人既有了身孕,也说不定将来生下一个皇子,继续了宗祧。妾身用权打这贵人,原是遵守祖训。倘然因受了杖责,伤了胎儿,岂不是妾身也负罪于祖宗了吗?”说着也忍不住淌下眼泪来。咸丰帝原是十分敬爱孝贞后的,她杖责兰贵人,却也不恨她。如今见她哭了,便拿好言劝慰她。孝贞后又趁此劝谏皇上须留心朝事。如今外面长毛闹得不成样子,十八省已去了一半,如何还不忧勤惕励;思何以保全祖宗基业的法子?那女色万万再迷恋不得了!

  咸丰帝听了孝贞后的一番劝诫,不觉肃然起敬。这时孝贞后也只有二十三岁,虽说打扮得十分朴素,但究竟是一个少年美妇人;那眉目之间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