整万的银子,走安、崔两总管的路子,去孝敬懿贵妃。懿贵妃得人钱财,与人消灾,便也替他们在皇上跟前说说好话。偶然说几次,皇上却也不觉得,后来见懿贵妃尽替外面大臣们说好话,咸丰帝便觉得这妃子有些靠不住,心中便有些厌恶她起来。这时咸丰帝病势一天重似一天,懿贵妃知道皇上是不中用了的,便想到将来自己的地位,紧拉着皇子,天天在皇帝榻前絮聒。说:“佛爷只有这一个皇子,将来百年之后,总是这载淳继承大统了,如今外面大臣,颇有主张立长君之说,佛爷何不趁现在立定了太子,免得日后俺们娘儿吃亏。”咸丰帝听了,心知这是懿贵妃有意造谣,但是如今只有这一个皇子,将来这个皇位,总是逃不了是他儿子的了,便也乐得答应她。又安慰她:不必多心,将来总传位给你儿子,总给你升做太后。懿贵妃听了皇上这几句话,心才放下。皇帝害的是痨损病,那身体一天瘦似一天,精神一天委顿似一天,他心地却十分明白。他在病中,暗暗的留心懿贵妃的举动,觉得贵妃仗着自己将来可以做太后,便渐渐有些跋扈起来,有时甚至和孝贞后对口,不肯相让,有时外面有奏章送进来,贵妃便不和孝贞后商量,竟自独断独行批交出去。咸丰帝心知这贵妃将来是不得了的人,心中十分愤怒。觑着懿贵妃不在跟前的时候,皇帝便把肃顺召到床前来。这时孝贞后也陪在床前。咸丰帝气愤的对肃顺说道:“懿贵妃十分跋扈,留此人在世,将来必是皇家的大害,朕打算趁朕未死之前,赐她一死,除了宫中的大祸。”那肃顺听皇帝说出这个话,吓得他只是爬在地下碰头,不说一句话。停了一会,皇上又说道:“不然,朕留下遗旨,朕死以后,便将懿贵妃殉葬。”

  孝贞后到底是忠厚人,听了皇上的话,觉得懿贵妃甚是可怜,便替贵妃再三求恩说:“懿贵妃生有皇子,母以子贵,万岁便格外开恩,饶她一二。万岁若赐她一死,将来皇子继位,追念生母,叫他何以为人?”孝贞后说得声泪俱下。咸丰帝也感动了,便说道:“朕如今看在皇后面上,饶她一死,但是这懿贵妃是阴险刁刻的人,朕死以后,无人可制得住她,朕如今须写下遗诏,使她不敢放肆。”说着,便竭力支撑着从床上坐起来,命肃顺端过笔砚来,就床上写下遗诏。道:

  咨孝贞太后:懿贵妃援母以子贵之义,不得不尊为太后;然其人绝非可倚信者,即不有事,汝亦当专决。彼果安分无过,当始终曲予恩礼;若其失行彰著,汝可召集廷臣,将朕此旨宣示,立即诛死,以杜后患。钦此。

  写毕,叫皇后在诏书上写下名字。又叫肃顺也写下名字,便交给孝贞后收下。那孝贞后正要收藏,忽然又交还皇上,奏称:“这诏书也得传示外臣,请恭亲王来此,写上名字。将来万一有事,也得内外相应。”皇上听了皇后的话,也说不错,便一面下谕传恭亲王奕?,火速赶赴行在,一面暂把这遗诏收藏在枕边。

  这时,懿贵妃在皇帝左右,早已布下耳目,她见皇上情形,对她一天冷淡似一天,心知有些不妙,便在背地里嘱咐安、崔两个总管,留心察看动静。这一天,皇上和皇后肃顺两人密议的事体,崔总管在窗外也略听得一二,只是不敢久站在窗下,怕被人看见,因此皇上说的话,他也不曾听得完全。心知是不利懿贵妃的,便忙去通报与懿贵妃知道。懿贵妃听了,心中十分害怕,一时也估料不出什么事体来,满心焦躁,害得她几夜不曾阖眼。恰巧有一个机会到了,皇上病了多日,身体睡在床上,骨瘦如柴,觉得十分酸痛,颇想人在身上捶捶。那时有一个姓陆的御医,他是懂得推拿的,便按着穴道替皇上推着。皇上依旧是个不舒服。后来总管唤来一个太监,名叫李莲英的进来,替皇上按摩着。这李莲英原懂得这按摩法子的,当下替皇上按摩着,经过他按摩的地方,筋骨都十分舒适,按摩到胸口,皇上便沉沉睡去。从此皇上十分喜欢这个李莲英,每日非把他传进宫去按摩一次不可。

  李莲英也十分乖觉,他趁皇上闭上眼睡去的时候,便抬起头来留心看这屋子里的情形。他一眼见皇帝枕头边露出一只纸角儿来,只见得“其人绝非可倚信者”一句,他知道这一张纸,总与一个人有利害关系的。他一转念,便想到懿贵妃,莫非这上面说的是懿贵妃么?也便大着胆儿,伸过手去,把纸角儿拉出来一看,把遗诏上面的话统统看在肚子里。这时李莲英身后站着一个人,便是崔总管。他们原是同通一气的,李莲英便不在意,正想把这遗诏偷下来。忽然,孝贞后走进房来了,崔总管拿靴尖儿轻轻的踢着他,李莲英忙缩住手,拿一方手巾遮住那遗诏,退出来急急去告诉懿贵妃。

  原来这李莲英是懿贵妃极亲信的人,进宫的年数虽不多,却深得懿贵妃的宠用。他本是河间地方人,在一家硝皮铺子里当学徒,人家都唤他皮硝李。家里十分穷苦,常常不得温饱。那河间地方有许多人是在宫里做太监的,崔总管恰巧住在他邻近,有时见崔总管告假回家,拿着许多金银回来,又说宫里如何好玩,如何有势力。这时李莲英年纪只有十六岁,却十分勇敢,听说宫中如此好玩,便瞒住了父母,把自己下身东西割去了,痛得晕绝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