鸿藻进宫。那李鸿藻正在军机处,还不曾退值,听得皇上宣召,忙跟着太监进宫去。走到寝宫门外,便站住不敢进去。小太监替他进去通报了,同治帝吩咐挂帘,把李鸿藻唤进屋子去。皇后站在皇帝床前,正在那里抹眼泪;见李鸿藻进来,急欲避去。皇帝拉着皇后的袖子,说道:“你也不用回避。李师傅是先帝老臣,你是门生媳妇,朕如今有紧要话须和师傅说,你也可以听得。如今你先去见过师傅罢,将来全仗师傅照应呢!”说着不觉也掉下眼泪来。

  孝哲皇后正要过来拜见李鸿藻,慌得李鸿藻忙脱下帽子,爬在地下碰头。同治帝说道:“师傅快起来,现在不是讲礼节的时候呢!”说着叫小太监上去把李鸿藻扶起,又在皇帝榻前安设一张椅子,唤李鸿藻坐下。皇帝伸出手来,握住李鸿藻的手,只说得一句:“朕的病怕不能好了!”皇帝皇后和李鸿藻三个人,六挂眼泪一齐淌下来;尤其是皇后,哭得呜咽难禁。皇上接下去说道:“朕既没有生得太子,那西太后又和皇后不对劲儿;朕死后别的没有什么不放心,独怕她要吃亏呢。”这时皇后正哭得和泪人儿一般,听了皇帝的说话,越发撑不住悲悲切切的哭起来。皇帝一手搭在皇后的肩上,说道:“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,俺们商量大事要紧。朕倘有不测,第一要紧的,便是立嗣皇帝;你心里爱立谁做嗣皇帝,快对师傅说定了,朕可以和师傅商量写遗诏的事体。”孝哲皇后听皇帝说到这里,忙抹干了眼泪,跪奏道:“国赖长君,臣妾不愿居太后的虚名,误国家的大事。”同治帝听了微笑着点头,说道:“皇后很懂得道理,朕无忧了。”便和李鸿藻低低的商量了半天,决定立贝勒载澍为嗣皇帝。

  同治帝嘴里说着,李鸿藻爬在榻前写着遗诏。那遗诏很长,上面说的都是预防西太后的话,说得十分严厉。写完了,皇帝拿去细细看过,说道:“很好。”便在遗诏上用着印,交给李鸿藻藏好。李鸿藻一时无处可藏,孝哲皇后便亲自替他拆开袍袖来,藏在袍袖的夹层里,又替他密密缝好。同治帝说道:“师傅且回家去休息,明天或还要命师傅见一面儿呢。”

  李鸿藻磕着头,退出乾清宫来。正要走过穹门去,忽听得身后有人低低唤师傅的名字,李鸿藻是心虚的,听了不觉吓了一大跳!急回头看时,原来不是别人,正是惇亲王奕誴。李鸿藻一见了,他心知大事不好了,忙上前去请安问好。惇亲王冷冷的说道:“师傅在皇宫中耽搁多时,敢是做顾命大臣来?师傅辛苦了,俺和师傅到太后宫中去休息休息谈谈心。”说着也不由分说,上去一把拉住李鸿藻的袖子便走。李鸿藻心中吓得乱跳,那两条腿不得不跟着;走到皇太后宫里一看,那恭亲王奕?,醇亲王奕譞,孚郡王奕譓,惠郡王奕详,一班王爷都在那里。亏得李鸿藻乖觉,当时他见了恭亲王,便上去请安,说道:“原来六爷也在宫中,俺方才得了皇上的密诏,正没得主意;打算出宫找六爷商量去。”恭王听了问道:“什么密诏?”李鸿藻不慌不忙便拆开袍袖,把那同治帝的遗诏拿了出来。满屋子王爷们看时,吓得大家脸上变了颜色。

  这时慈禧太后正从里屋子里走出来,恭亲王不敢隐瞒,便把那诏书呈上去。慈禧太后一边看时,一边气得两只手索索的发抖。看完了,气愤极了,把那诏书扯得粉碎,丢在地上,怒目看着李鸿藻。吓得李鸿藻忙跪下地去,连连磕着头,磕得头上淌出血来,又不住的说:“臣该死,求老佛爷赐臣一死。”那两旁的大臣也一齐跪下,替他求着情。隔了半晌,才听得皇太后骂一声:“起去!”李鸿藻又磕了几个响头,谢过恩退去。随后私地里连夜送了五万两银子来给崔总管和李太监,求他们两人在太后跟前替自己说说好话。西太后俟李鸿藻出去以后,便和诸位王爷开了一个御前会议,索兴把慈安太后也请了来。慈禧太后第一个开口,一边淌着眼泪,说道:“皇帝的病,看来是救不转的了。但是嗣皇帝不曾立定,是俺一桩大心事。大家帮着俺想想到底立谁做嗣皇帝好?”慈安太后听了,接着说道:“国赖长君,溥伦和载澍,年纪都长成了,可以立做嗣皇帝。”慈禧太后听了,不觉陡的变了颜色,厉声说道:“你也说立长君,他也说立长君。立了长君俺们两个老婆子还过日子吗?”几句话,把个慈安太后吓得忙闭着嘴,从此不敢开口。

  停了一会,慈禧太后说道:“俺家薄字辈,没有可以立作嗣君的。依我的意思,醇王爷的大儿子载湉,今年四岁了,和皇帝的血统很近,俺意思,想立他做嗣皇帝。载湉的母亲,原是俺的妹妹;如今俺们立他的儿子做了嗣皇帝,大家也得个照应。”当时醇亲王站在一旁,听了也不敢说什么。慈禧太后又回过头去对慈安太后说道:“姊姊的意思怎么样?”慈安太后只得连声说“好!”慈禧太后便接着对大家说道:“你们听得了么?东太后的懿旨,要立醇亲王奕譞的儿子载湉做嗣皇帝;六爷快拟诏书!”

  当时恭亲王便写下两宫太后的懿诏,立载湉为嗣皇帝。诏书中大略说道:皇上龙驭上宾,未有储贰;不得已以醇亲王奕譞之子载湉,承继文宗,入承大统,俟生有皇子,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。当时各王爷都在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