么,悲苦交加,整整地哭了一夜。次日起身,宫娥跪请梳妆,皇后道:“我这样的人,巴不得早死一天好一天,梳妆他怎的。你们想罢,我耽着个虚名儿,叫名儿是国母,现连个窑姐儿都不如了。这种日子,还活着做什么。”

说着又哭。宫娥劝道:“娘娘金玉之体,自己也要保重保重。就是爷逢场作戏,也犯不着这么想不开。太后跟前爷跟前,安是总要去请的,不梳妆如何走得出?”

一个宫娥打开奁镜,跪捧上来。皇后对着镜,瞧见自己花容月貌,想到被人厌弃,不禁怨愤填胸,叫宫娥拿过剪子来。宫娥只道她要修剪头发,授给了她。皇后接过剪子,向头上只一剪,乌云般的香发,早都剪了下来。众宫娥疾忙抢救,已是不及。皇后只是哭泣。众宫娥跪下道:“娘娘这样,奴婢等死无葬身之地了。”

说着,人报“爷进来了。

”只见高宗踱进中舱,皱眉道:“你这样闹法,作死不作死!

”皇后道:“我本愿死呢,死了倒能够超生了。”

高宗道:“你要死,那是很容易的事,咱们家自祖宗以来,从没有过像你这么闹。你也知道咱们家风俗,最忌的是剪发。”

皇后道:“我的爷,你肯降旨把我赐死,那就是爷的天恩高厚。我也不承望再沾爷的恩泽。”

高宗大怒。

正闹得不可开交,太监轰说:“太后来了。”

只听太后颤巍巍地道:“什么事,我来瞧瞧。”

高宗忙着迎接太后进舱,见皇后乱发毵毵,心下未免不自在,查究根由,皇后又不肯诉说。太后道:“不拘什么,尽可告诉我,爷委屈你,我也好替你做主。现在这样,分明不是与你爷作对,是与我作对了,那不是我白疼了你一场么。从今以后,尽你们闹去,我可再不管你们事了。”

说毕,扶着太监过船去了。高宗跟随过去,一时降下旨意,叫把皇后原船送回京师,谕旨中揩辞说本应位立,因其继位中宫,所以格外优容。后来皇后薨逝,高宗下旨,叫照皇贵妃礼治丧,不得祔祀太庙。汉员上疏力争,究竟是留中不发。直到嘉庆四年,高宗宾天而后,始将此折封交内阁存贮。

后人有诗道:

鬟云截去独含颦,不学文昭望孟津。

衄庙但虚椒屋礼,生前依旧俪中宸。

这都是后话。当下高宗驻跸两天,就开船渡宁,向金陵进发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再讲。
第三十七回  傅经略宣威南服 温将军耀武金川
话说高宗龙船渡江而南,直到金陵码头停泊,江宁将军、两江总督以及地方大小官绅都来迎驾。高宗奉了太后,启跸登岸,游览各处,登钟山,谒孝陵,御阅江楼,逛秦淮河,所有金陵名胜,没一处不游到,其中要算阅江楼风景最胜。凭栏一望,浩浩长江,茫茫春水,银涛雪浪,匹练似的向东流去,高宗不禁心旷神怡,回顾近侍道:“这所在,总要题它一个匾额方好。”

和珅道:“圣上就赐题一个,如何?”

高宗道:“题几个字呢?”

和珅道:“三个字、四个字,都使得。”

高宗道:“最好是四个字。”

沉吟半晌,随道:“我想‘长江一览’四个字还算贴切么?”

和珅道:“皇上圣明天纵,拟出的句子,恁出了赏格,也没个人能移易一个字。”

说着时,纸墨笔砚,早都预备定当。高宗挥毫落纸,刷刷刷一气写了三个字,那第四个览字,笔画繁不过,一时记不清,略一停顿,墨就化将开来,纵笔写去,自己看了,似乎很不相像。原来“长江一览”的“览”字,错写做“觉”字,变成“长江一觉”了。正在为难,只见一个趋前跪下,道:“皇上这几个字,写得好不过,赐给臣了罢。”

说着,张手索讨。高宗见那人手掌中写有一个“览”字,不觉大喜,随道:“好好,就给你拿了去罢。”

那人叩头儿谢恩,就把那张错写的匾额收了去。和珅见了,心里未免不自在。原来那人姓纪,名昀,别号晓岚,是当世著名才子,官为翰林院侍读学士,最有捷才,善于应对,高宗平日也很喜欢他,当下见高宗错写了“览”字,智急计生,划出奇谋,救了此难。别人都还不在意,和珅便有些不以为然。亏得纪昀生性聪明,为人圆活,在和珅跟前,伯揆长伯揆短,一味恭惟,哄的他快活了,才得无事。

高宗在金陵地方逛了三五天,觉得六朝遗迹不过如此,传旨启跸,向苏州进发。却说苏州城里,有一个乡宦,姓王,名绍曾,翰林出身,做过一任知府,守制在家。听说圣驾南巡,满想巴结一下子,无奈家居侗促,不堪驻跸关防。贴邻一座僧寺有所园子,名叫狮子林,亭台花木,颇极一时之胜。这狮子林,虽没有圆明园那般辉煌壮丽