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朝房中堂面告新选典史的事说了一遍。振庸大笑道:“当日原为事属创见,无非闲谈着当作个笑话儿呢,不意吾兄误会,竟便宜了这厮。”

说毕,彼此大笑。

忽闻回酋张格尔率领回众,在新疆地方竖旗起事,声势十分利害。振庸闻报,忙人朝来见宣宗,请旨征剿。原来回疆自高宗乾隆二十年戡定之后,各城都设立办事领队大臣。各办事领队大臣,都受喀什噶尔参赞大臣的统辖,并北路伊犁将军的节制,每年征收钱粮土贡,十分中只取一分,比了当时准夷之虐取,两和卓木之骚动,天差地远,大不相同。再派往回疆各官,都是保举的满员,降级的大吏,宽仁慈厚,回户赖以休息。

不意日久弊生,保举的法子渐渐不行,派出去的官,不是内廷侍卫,就是口外驻防,这一班人员,都视换防为利薮,跟所属司员章京,狼狈为奸,服食日用,没一样不向阿奇木伯克征索。

伯克借着供官的大题目,敛派回户,日增月甚,西域地方的赤铜普尔钱,一文要当内地制钱五文。各官尽力搜刮,喀什噶尔地方,每年敛得八九千缗;叶尔羌地方,一万余缗;和阗地方,四五千缗。再加上毡裘金玉缎布各种土产,赋外加赋,税外加税,几乎把回民膏血吃干了呢。搜刮来的钱财,匀派作十分,两分奉与办事大臣,那八分是章京跟伯克分肥的。各城办事大臣,都恃伊犁将军相距遥远,不能稽查,便都威福自专,淫刑以逞。而各司员各章京,狐假虎威,更自利害,甚至广渔回女,更番人直,奴使兽畜,苦得回户求生不得,欲死不成。于是张格尔乘机起事,声言替回部报仇雪耻,各地回众靡然风从。

回民素来柔懦,怎么敢这样猖撅呢?原来张格尔是大和卓博罗尼都的后裔,回部待到和卓子孙,宛如西藏待到达赖喇嘛,真是最圣洁最尊崇的人物,发出来的号令,就是观音佛旨,谁敢违件不从!博罗尼都在乾隆时候,因反叛中朝伏了王法,他的儿子萨木克敖罕逃了拔克达山地方去。敖罕有子三人,第二个就是张格尔。张格尔自遭大难,恃着和卓之名,在各部落里头诵经祈福,混一口儿饭吃。嘉庆二十五年,南路参选大臣斌静荒淫失众,张格尔才纠集布鲁特回众数百,发难寇边。头目苏兰奇进来告密,章京绥善非特不奖赏,倒把他叱逐出去。苏兰奇愤极,逃出塞外从贼。亏了领队大臣色普征额大有干略,只一仗就生擒了一百多名回众,把张格尔只杀剩二三千人。回兵喀城,与斌静庆赏中秋佳节,斌参赞毒手狠心,叫把阵擒之人不必问供,齐都斩首灭口。上头闻之,特命伊犁将军庆祥查办。庆将军照实复奏,把斌静放纵家奴司员,淩辱伯克,交通奸利各种罪案,尽达了天廷。道光二年,宣宗下旨,把斌静拿京问罪,派永芹出为参赞。永芹也是庸禄之徒,除了吃饭拿钱,再没有别的能耐,致被张格尔纠了布鲁特回众,直撞横冲,不时的骚掠。内地各回户多做他的耳目,官中举动,瞬息皆知。

这一年,领队大臣色彦图发愤为雄,自请率兵出塞掩捕张格尔。

永参赞阻他不住,只得任其出塞而去。色彦图出了塞,巡哨到四百里外,张格尔的影踪儿都没有瞧见,满腔愤气无从发泄,尽迁怒在游牧回众的家族身上,纵兵杀掠,把游牧布鲁特妻子杀了个尽净。这一来激动良回众怒,回酋汰列克尽率布鲁特众,大呼追袭,把色彦图杀得个全军覆没,遂与张格尔联兵入寇,声势十分利害。永芹慌得手忙脚乱,立即修章人告。

当下振庸入朝,见宣宗面现怒容,一见面就道:“你也闻知了么?回子又闹事了。永芹这厮,真混帐!真不会办事!”

振庸道:“论起此事,永参赞未免过于糊涂。色彦图出塞,理应派兵接应,怎么放他独个儿孤军深入,倒受了回子的暗算。

”宣宗道:“我为斌静不成才,才派了他去,谁料他也这么不济事。”

振庸道:“事已成事,依臣愚见,还是派一个干练点子的人去替了他,把这事情收拾了,再论别的。”

宣宗道:“倒是你提醒了我,派谁去呢?你替我想想。”

振庸道:“伊犁将军庆祥驻在西域历有年数,回部人情风俗都很熟悉,臣敢保他往替永芹。”

宣宗道:“庆祥走了,伊犁叫谁管理”。振庸道:“大学士长龄,公忠谅直,有勇敢为,可以去得。”

宣宗点头道:“回疆的事,都坏在参赞办事领队各臣手里,也不止现任这几个历任大臣,都不是东西。这回长龄去,倒要叫他细细考察一下子。”

振庸道:“本来太不成事体,总要重重办他一两个,边臣才有忌惮,边务才有起色。从来说战胜庙堂,皇上这么一办,也许张逆的事就此平靖了呢。”

宣宗道:“能够这么更好。”

随叫振庸拟了一道谕旨:“新疆南路参赞大臣着庆祥调补,长龄着补授伊犁将军。钦此。”

长龄瞧见谕旨,猛吃一惊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