喧扰不休。高力士请玄宗自出慰谕,玄宗乃硬着头皮,扶杖出门,慰劳军士,令各收队。军士仍围住驿门,毫不遵旨,惹得玄宗焦躁起来,令力士出问玄礼。玄礼答道:“国忠既诛,贵妃不宜供奉,请皇上割恩正法。”力士道:“这恐不便入请。”军士听了,都哗然道:“不杀贵妃,誓不扈驾。”一面说,一面有殴力士意。力士慌忙退还,向玄宗陈述。玄宗失色道:“贵妃常居深宫,不闻外事,何罪当诛?”力士道:“贵妃原是无罪,但将士已杀国忠,贵妃尚侍左右,终未能安众心。愿陛下俯从所请,将士安,陛下亦安了。”玄宗沈吟不语,返入驿门,倚杖立着。京兆司录韦谔,系韦见素子,亦扈驾在侧,即趋前跪奏道:“众怒难犯,安危只在须臾,愿陛下速行处决。”玄宗尚在迟疑,外面哗声益甚,几乎要拥进门来。韦谔尚跪在地上,叩头力请,甚至流血。玄宗顿足道:“罢了!罢了!”道言未绝,力士踉跄趋入道:“军士已闯进来了,陛下若不速决,他们要自来杀贵妃了。”一层紧一层,我为玄宗急煞。玄宗不禁泪下,半晌才道:“我也顾不得贵妃了。你替朕传旨,赐妃自尽罢!”力士乃起身入内,引贵妃往佛堂自缢。韦谔亦起身出外,传谕禁军道:“皇上已赐贵妃自尽了。”大众乃齐呼万岁。
  小子曾记白乐天《长恨歌》中有四语道:
  翠华摇摇行复止,西出都门百余里。
  六军不发无奈何,宛转蛾眉马前死。
  欲知贵妃死时情状,待至下回叙明。   哥舒翰之所为,不谓无罪,但守关不战,待贼自敝,未始非老成慎重之见,况有郭李诸将,规复河朔,固足毁贼之老巢,而制贼之死命者乎。国忠忌翰,促令陷贼,潼关不守,亟议幸蜀,陷翰犹可,陷天子可乎?惟国忠之意,以为都可弃,君可辱,而私怨不可不复,身命不可不保,兄弟姊妹,不可不安。自秦赴蜀,犹归故乡,庸讵知王思礼等之窃议其旁,陈玄礼等之加刃其后耶?杨玉环不顾廉耻,竞尚骄奢,看似无关治乱,而实为乱阶,盅君误国,不死何待?历叙之以昭大戒,笔法固犹是紫阳也。
  
  第五十二回 唐肃宗称尊灵武 雷海青殉节洛阳
  却说杨贵妃迭闻凶耗,心似刀割,已洒了无数泪痕;及高力士传旨赐死,突然倒地,险些儿晕将过去,好容易按定了神,才呜咽道:“全家俱覆,留我何为?但亦容我辞别皇上。”力士乃引贵妃至玄宗前,玄宗不忍相看,掩面流涕。贵妃带哭带语道:“愿大家保重!妾诚负国恩,死无所恨,惟乞容礼佛而死。”玄宗勉强答道:“愿妃子善地受生。”说到“生”字,已是不能成语。力士即牵贵妃至佛堂,贵妃向佛再拜道:“佛爷佛爷!我杨玉环在宫时,哪里防到有这个结局?想是造孽深重,因遭此谴,今日死了,还仗佛力,超度阴魂。”说至此,伏地大恸,披发委地。力士闻外面哗声未息,恐生不测,忙将贵妃牵至梨树下,解了罗巾,系住树枝。贵妃自知无救,北向拜道:“妾与圣上永诀了。”阅至此,也令人下泪。拜毕,即用头套入巾中,两脚悬空,霎时气绝,年三十有八,系天宝十五载六月间事。力士见贵妃已死,遂将尸首移置驿庭,令玄礼等入视。玄礼举半首示众人,众乃欢声道:“是了是了。”玄礼遂率军士免胄解甲,顿首谢罪,三呼万岁,趋出敛兵。玄宗出抚贵妃尸,悲恸一场,即命高力士速行殓葬,草草不及备棺,即用紫褥裹尸,瘗诸马嵬坡下。适值南方贡使,驰献鲜荔枝,玄宗睹物怀人,又泪下不止,且命将荔枝陈祭贵妃,然后启行。先是术士李遐周有诗云:“燕市人旨去,函关马不归。若逢山下鬼,环上系罗衣。”第一句是指禄山造反,第二句是指哥舒翰失关,第三句是指马嵬驿,第四句是指玉环自缢,至此语语俱验。国忠妻裴柔,与虢国夫人母子,潜奔陈仓,匿官店中,被县令薛景仙搜捕,一并诛死,这且不必絮述。
  且说玄宗自马嵬启跸,将要西行,命韦谔为御史中丞,充置顿使,甫出驿门,前驱又逗留不进。玄宗复吃一大惊,遣韦谔问明情由,将士齐声道:“国忠部下,多在蜀中,我等岂可前往,自投死路?”韦谔道:“汝等不愿往蜀,将到何处?”将士等议论不一,或云往河陇,或云往灵武,或云往太原,或竟说是还都。谔还白玄宗,玄宗踌躇不答。谔进言道:“若要还京,当有御贼的兵马,目今兵马稀少,如何东归?不如且至扶风,再定行止。”玄宗点首。谔因传谕众人,颇得多数赞成,乃扈驾前进。不意一波才平,一波又起,沿途人民,东凑西集,都遮道请留,提出“宫殿陵寝”四大字,责备玄宗。玄宗且劝且行,偏百姓来得越多,一簇儿拥住玄宗,一簇儿拦住太子,且哗然道:“至尊既不肯留,小民等愿率子弟,从殿下东行破贼,若殿下与至尊,一同西去,试问偌大中原,何人作主?”玄宗乃传谕太子,令暂留宣慰,自己策马径行。保全老命要紧,连爱子也不及顾了。众百姓见太子留着,乃放玄宗自去。
  太子尚欲上前随驾,语百姓道:“至尊远冒险阻,我怎忍远离左右?且我尚未面辞,亦当往白至尊,面禀去留。”众百姓仍拦住马头,不肯放行。太子拟纵马前驱,冲出圈外,忽后面有两人过来,竟将太子马硗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