数日,忽由房州知州阎彦进驰驿入奏,涪陵公廷美,已病死了。太宗方与宋琪、李昉等,商议封禅事宜,一闻讣音,不禁太息道:“廷美自少刚愎,长益凶恶,朕因同气至亲,不忍加他重辟,暂时徙置房州,令他闭门思过,方欲推恩复旧,谁料他遽尔殒逝?回溯兄弟五人,今只存朕,抚躬自问,能不痛心。”言已,呜咽流涕。亏他装得象。宋琪、李昉等,当然出言奏慰,不劳细表。翌日下诏,追封廷美为涪王,諡曰悼,命廷美长子德恭为峰州刺史,次子德隆为瀼州刺史,廷美女夫韩崇业为靖难行军司马,小子有诗咏道:
  尺布可缝粟可舂,如何兄弟不相容?
  可怜骨肉参商祸,刻薄又逢宋太宗。
  廷美方死,忽由李昉入奏,又死了一个著名的人物,欲知此人为谁?且待下回表明。
     赵普与卢多逊,积衅成隙。彼此设计構陷,而旁人适受其殃。侯仁宝,普之妹倩也,卢多逊因普迁怒,假南交之役,致死仁宝,仁宝死不瞑目矣。廷美为太宗胞弟,金匮之盟,兄终弟及,普实与闻,顾以卢多逊之嫌,构成煮豆燃萁之祸,推普之意,以为此狱不兴,不足以除卢多逊,多逊得除,何惜廷美?况更借此以要结主宠,为一举两得之计乎。故死廷美者为太宗,而实由于赵普。孔子有言:“苟患失之,无所不至。”卢多逊不足责,赵普名为良相,乃与鄙夫相等,何其惑也?呜呼侯仁宝!呜呼廷美!呜呼卢多逊、赵普!阅此回,窃不禁为之三叹焉。
  
  第十六回 进治道陈希夷入朝 遁穷荒李继迁降虏
  却说李昉入奏,报称大臣病故。大臣为谁?就是参知政事李穆。太宗闻丧,更加嗟悼,遂亲往赐奠,语侍臣道:“穆操履纯正,真不易得,朕方倚用,遽尔沦没,实属可悲。这并非穆的不幸,乃是朕的不幸呢!”言下甚是惨切,且对灵哭了一场,然后还朝。待兄弟如彼,待臣子如此,以见太宗之亲疏倒置。既而群臣请封禅,太宗不许,至阖廷联衔奏请,乃命学士扈蒙等,详定仪注,拟至仲冬往祀泰山,不意时当仲夏,乾元、文明二殿,忽然失火,太宗以天象示儆,诏求直言,并罢封禅。
  到了孟冬,来了华山隐士陈抟,入京觐见。陈抟,亳州人,四、五岁时,戏涡水岸侧,有青衣媪给乳与饮,得辟性灵,每读经史百家,一见成诵,毫不遗忘,至后唐中与试进士,试文非有司能解,摈置不录,抟自此不求禄仕,惟游放山水间,怡情自适。嗣得遇奇士二人,导以服气辟谷诸术,并与言武当山九室岩中,可以隐居,抟遂受教往隐,历二十余年,但日饮酒数杯,便算了事。既而移居华山云台观,又止少华石室,每寝时,或至百余日不起,俗人有大睡三千日,小睡八百日的谣传。周世宗好黄白术,尝召抟至阙下,叩问方术。抟从容奏道:“陛下为四海主,当以致治为念,奈何留意黄白术呢?”甚是甚是。世宗爽然自失。留抟住京月余,命为谏议大夫,抟固辞不受。嗣见抟无他技能,乃放还华山。及太祖受禅,抟正乘驴过天津桥,闻受禅消息,竟堕驴大笑道:“天下从此太平了。”太宗元年,有旨召抟入京,抟奉命至汴,进见太宗,很蒙优待,赐以金帛,不受而去。雍熙元年,抟复入朝,太宗益加礼重,语相臣宋琪等道:“抟有志独善,不求利禄,这真所谓方外散人呢。朕与他谈及世事,他自言历经离乱,今幸天下太平,所以复来朝觐。朕看他年近百岁,终日不食,却觉得精神矍铄,步履雍容,真正难能,真正难得!”可令汝自愧。宋琪道:“从前巢父、许由,想亦如是。”贡谀之言。太宗笑而不答,随命中使送抟至中书省。宋琪等相率迎入,款待殷勤,座间问道:“先生玄默修养,得此道术,可否赐教一二?”抟答道:“抟系山野人民,无益世用,所有神仙炼丹,及吐纳养生的方术,统未知晓,怎能传人?就使白日升天,亦与国家无补。今皇上龙颜秀异,冠绝天人,博达古今,深究治乱,真有道仁圣的主子。诸公生当盛世,正君臣协心同德,兴化致治的时候,勤行修炼,无出此右,不必再求异术了。”不谈左道,见识独高。琪等闻言,无不称善。翌日奏对,即述抟所言,太宗益加叹赏,诏赐抟号希夷先生,复给紫衣一袭,留抟阙下。暇时与谈诗赋,辄令属和。抟夙擅诗才,随口吟成,无不中律,以此益称上旨。一面命有司增葺云台观,俟修筑告竣,乃送归华山,由太宗亲书“华山石室”四字,作为赆仪,抟拜辞而返。至端拱元年,即太宗十三年。抟令弟子贾德升,就张超谷下,凿石为室。室成,抟手书数百言,嘱咐弟子赍送汴京,略言:“臣抟大数已终,圣朝难恋,当于本月二十二日,化形于莲花峰下张超谷中。”是表上后,太宗遣使往视,至二十九日始到,抟尸陈石榻上,肢体犹温,有五色云遮蔽洞口,冉冉不散。使臣返报太宗,太宗嘉叹不已。抟好读《易》,手不释卷,尝自号扶摇子,著《指玄篇》八十一章,详言导养及还丹各事。宰相王溥,亦著《笺注》八十一章。抟又有《三峰寓言》,及《高阳集》诗六百首,大半雅澹冲夷,自成一格,后世有传有不传。总之陈抟系一隐君子,独行高蹈,不受尘埃,若目他为仙怪一流,实属未当。俗小说中,或称为陈抟老师,捏造许多仙法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