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只可挑出圈外,拖刀败走。这时候的李景达,早已跑到江滨,觅得一只小舟,乱流径渡。唐兵尚有万人,急切寻不出大船,如何渡得过去?等到周兵追至,好似斫瓜切菜,一些儿不肯留情,眼见得尸横遍野,血流成渠。有几个善泅水的,解甲投江,凫水逃生,有几个不善泅水的,也想凫水逃命,怎奈身入水中,手足不能自主,漩涡一绕,沉入江心。岑楼景等都跨着骏马,到无可奈何的时节,加了一鞭,跃马入水,半沉半浮,好容易过江去了。这是匡胤第三次立功。
  南唐经这次败仗,精锐略尽,全国夺气。独周世宗自攻寿州,数月未克,正拟下令班师,忽接六合奏报,知匡胤已获大胜,亟召宰相范质等入议,欲改从扬州进兵,与匡胤等联络一气,下攻江南。范质奏道:“陛下自孟春出师,至今已入盛夏,兵力已疲,饷运未继,恐非万全之策。依臣愚见,不如回驾大梁,休息数月,等到兵精粮足,再图江南未迟。”世宗道:“偌大的寿州城,攻了数月,尚未能下,反耗我许多兵饷,朕实于心不甘。”范质再欲进谏,帐下有一人献议道:“陛下侭可还都,臣愿在此攻城!”世宗瞧着,乃是都招讨使李重进,便大喜道:“卿肯替朕任劳,尚有何说。”遂留兵万人,随李重进围攻寿州,自率范质等还都;并因赵匡胤等在外久劳,亦饬令还朝,另遣别将驻守滁、扬。
  匡胤在六合闻命,引军还滁,入城省父。见弘殷病已痊可,并由弘殷述及,全赖赵判官一人,日夕侍奉,才得渐愈。匡胤再拜谢赵普。至别将已来瓜代,即奉父弘殷,与赵普一同还汴。既至汴都,复随父入朝。世宗慰劳有加,且语匡胤道:“朕亲征南唐,历数诸将,功劳无出卿右,就是卿父弘殷,亦未尝无功足录,朕当旌赏卿家父子,为诸臣劝。”匡胤叩首道:“此皆陛下恩威,诸将戮力,臣实无功,不敢邀赏。”何必客气。世宗道:“赏功乃国家大典,卿勿过谦!”匡胤道:“判官赵普,具有大材,可以重用,幸陛下鉴察!”以德报德。世宗点首。退朝后,即封弘殷为检校司徒,兼天水县男;匡胤为定国节度使,兼殿前都指挥使;赵普为节度推官。三人上表谢恩,自是匡胤父子,分典禁兵,桥梓齐荣,一时无两。相传唐李淳风作推背图,曾留有诗谶一首云:
  此子生身在冀州,开口张弓立左猷。
  自然穆穆乾坤上,敢将火镜向心头。近见推背图中,此诗移置后文,闻由宋祖将图文互易,眩乱人目,故不依原次。
  匡胤父子,生长涿郡,地当冀州,开口张弓,就是弘字,穆穆乾坤,就是得有天下,宋祖定国运,以火德王,所以称作火镜,还有梁宝志铜牌记,亦有“开口张弓左右边,子子孙孙万万年”二语。南唐主璟,因名子为弘冀,吴越王亦尝以弘字名子,统想符应图谶,哪知适应在弘殷身上,这真是不由人料了。欲知匡胤如何得国,且看下回表明。
     宋太祖之婉谢窦仪,器重赵普,皆具有知人之明,而引为己用。至激责韩令坤数语,亦无一非用人之法。盖驾驭文士,当以软术牢笼之,驾驭武夫,当以威权驱使之,能刚能柔,而天下无难驭之材矣。若斫皮笠而诛惰军,作士气以挫强敌,皆驾驭武人之良策,要之不外刚柔相济而已。观此回,可以见宋太祖之智,并可以见宋太祖之勇。
  
  第四回 紫金山唐营尽覆 瓦桥关辽将出降
  却说周世宗还都后,尚拟再征江南,因思水军不及南唐,未免相形见绌,乃于城西汴水中,造了战舰百艘,命唐降将督练水师,一面搜乘补卒,连日阅操,约期水陆大举。适唐遣员外郎朱元,出兵江北,攻夺舒、和、蕲各州,兵锋直至扬、滁。扬、滁守城诸周将,闻风遁走,转入寿春,周主闻知,正是忿恨,只因水师尚未练就,不得不忍待时日,惟遥饬李重进,严行戒备,休为唐兵所乘。重进围攻寿州,又阅半年,唐节度使刘仁赡,扼守寿州城,多方抵御,无懈可击,所以重进仍顿兵城下,不能攻入,自接奉周主诏命,格外小心,把步兵分为两队,一队屯驻城下,专力围攻,一队遏守要冲,专防敌援,自己居中调度,日夕不怠。重进系周室忠臣,故叙笔亦较从详。会唐将朱元、边镐、许文緽等率师数万,来援寿州,各军据住紫金山,共立十余寨,与城中烽火相应。又南筑甬道,输粮入城,绵亘数十里。重进乘夜袭击,杀败唐将,夺了数十车粮草,得胜回营。朱元等吃了败仗,不敢逼攻,只守住紫金山,遥作声援。
  周主闻唐兵援寿,恐重进有失,遂命王环为水军统领,自己亲督战船,从闵河沿颍入淮,旌旗蔽空,舳舻横江。这消息传到唐营,朱元等不胜惊骇,飞向金陵乞援。唐主再遣齐王景达,及监军使陈觉,率兵五万,来援唐军。过了数日,周主渡淮抵寿春城,朱元登山遥望,但见战船如织,顺流而来,纵横出没,无不如意,不禁大惊道:“尝谓南人使船,北人使马,谁料北人今日,也能乘船飞驶,反比我南人敏捷,这真是出人不料了。”事在人为,何分南北。既而复见一艨艟大舰,蔽江前来,正中坐着一位衮衣龙袍的大元帅,料知是周世宗,旁边有一位威风凛凛相貌堂堂的大将,比周主还要威武,禁不住称羡起来,便指问将校道:“他是何人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