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鞭骄马去匆匆,避敌他乡效古公。身在不妨图再举,肯教轻自殒蒿蓬。
  到弥川堡屯下,求宣谕朝鲜梁监军,要他对朝鲜国说助兵。
  这厢佟李两个,同奴酋儿子洪太,率领兵数万,前驾炮车,后拥铁骑,漫山塞野赶来。二十九日,把镇江城铁桶一般围住,口口声声要捉拿毛文龙,砍头祭旗。此时城中,除苏其民等将船装载拨入岛中约有二万余人,随毛游击到朝鲜也二万有余,在城中的,原不愿去,希图献城做功的,都开门投顺。不知佟贼恨毛文龙拿了兄弟,又怪这些人反覆,今日降汉,明日降胡,竟不分玉石,带同部下乱砍,把城中不分老少,杀个罄尽,城中房屋,尽行烧毁。
  涓涓热血涌如泉,燎尽茅檐剩有烟。一似咸阳当日事,独余鬼火照平川。
  满城搜遍,不见毛文龙。佟贼又去搜得几个人来问时,道:“毛游击前日已出城到朝鲜去了。”问佟爷时,道:“佟爷被毛游击拿住,连几个守堡官,一齐解往广宁去,已王六日。”佟贼听了大怒,道:“不杀毛文龙,誓不回军!”把这几个也砍死,把炮车都推向鸭绿江,沿江都屯了铁骑,差人过江,对朝义州节制使朴烨索要毛文龙,如不行送转,先攻打义州,后去弥川堡,捉拿毛文龙一起。
  此时朴烨,要说不在,奴酋已探听得毛文龙屯在弥川堡;若要缚送,怕中国责问;不送与他,设或奴兵渡江,岂不是惹火烧身!寻思无计,道:“不若我放一条路,与他自到弥川堡。拿不着,不干我事;拿了去,中国责问,我只推奴兵自来擒捉,势大不能救应,责备不得我。”就暗着通官前去,许他差人引守,自己擒捉。佟李二人应了,悄悄发兵,渡了鸭绿江。过义州城,朴烨紧闭城门,不行拦抵,也不着人通知毛游击,竟听他过了,直向弥川堡来。
  此时毛游击在堡中,也防奴兵要来,只倚着义州为地方干系,毕竟不放他入犯,不料他已是潜地杀来,把堡子围住。部下报有奴兵,毛游击登堡一望:
  遍地飞来铁骑,连空布满旌旗。若教容易出重围,除是身生双翅。
  毛游击自想,身边堪战兵士,不及四百,火器又不多,料敌不守。早又堡门攻破,毛游击也顾不得众人,只带领得家丁三十余人,自骑着一匹千里黄骠马,从堡后杀开一条血路就走。无不一以当百,杀死奴兵数百,杀出重围。堡内百姓,逃的、死的,也没了一半。
  毛游击出得围,计点从行家丁,也只存得一十七人,后面尘沙大起,早已追来了,头队鞑子有三五百。毛游击见他逼近,反将马带转,一齐冲回。出其不意,鞑兵吃了一惊,被毛游击将为首的砍死的百数,鞑兵退去,复合着第二队赶来。毛游击看见一座树林,却把马闪入,让他过去,复绕过林子,走在他后,又一齐大喊一声,杀得鞑兵乱窜。又杀伤他百余,意思要吓他回去,那鞑兵却又合了些赶来。毛游击道:“方才慌慌出堡,干粮都不曾带得,如今又乏,如何是好!”只见一个家丁王镐道:“前面是三岔路,爷可往西去到平壤,我哄他往东,缓住追兵。”毛游击果然带十六骑往西,王镐独自一个在东,打着马儿慢慢行。鞑兵赶来,瞧见西路无人,东路影影有人行动,便发一声喊赶来。这王镐不怕事,偏兜转马,舞着两把刀杀来。这些鞑子见他衣装齐整,错认做毛游击,团团围,道:“不要放箭,佟爷要活的!”只把枪刀来杀。这王镐是拼个死的,反两把刀雪花似乱飘,砍得人风叶般乱滚,砍伤岂止百多个鞑子。不料马中了几枪,一交跌倒,王镐便下马步杀。又砍了许多,早用力已尽,两臂俱提不起,要自刎时,刀也使不得,便笑道:“你拿去,你拿去!”众鞑子一齐赶来捉住,道:“拿住了毛文龙,拿住了毛文龙!。”王镐道:“奴酋!毛爷盖世英雄,可是你近得的,拿得的!”那会佟养性听得拿了毛文龙,飞马赶来,只见众兵道:“这蛮子不是毛文龙,却砍坏了我百数人!”佟养性道:“这等也是条好汉,你便在我麾下罢。”王镐道:“奴狗,我学你反叛天朝么!”便待夺刀来砍,终是力乏。佟养性大怒,忙叫砍,便钢刀乱下,砍做一团肉泥。
  意气薄青云,何嫌首领分。杀身殉主难,不愧纪将军。
  再抓寻毛文龙时,绝无踪影,佟养性只得收军去了。
  毛游击探得奴兵已去,复到弥川堡来。可怜尸横遍地,不是折脚,便是无头,这些随来的百姓,也有溃围走出的,也有躲在隐处的,也有混在死尸中的,剩的不下万余。却移咨义州,道他潜通奴酋,引兵杀害,又移咨议政府,道国王背弃国家平倭之厚恩,却通奴虏,残害中国人民,图杀中国大将。议政府差通官朴弘文,再三来辩,说是边臣失事。毛游击定要上本,要请登莱天津兵来讨罪。议政府只得计议道:“留他在此,毕竟为祸胎,惹奴酋来骚扰,不若助他些兵粮,送他回岛,可以两全。”遂又着朴弘文来见,说:“国王受天朝大恩,并无异志。看得本国海中,有一座皮岛,可以屯兵,可以耕种,情愿差人协助开辟,助耕牛谷种屯田,若奴酋来攻,发兵犄角。”毛游击也假脱手应了。
  朝鲜便备办船只,送他到皮岛中来。果然好一个所在:
  山拥连城,海开天堑。林标彩帜,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