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云以南卫与我,何不并辽阳而还之朝廷,退守建州,以免生民涂炭,我自亦休息士卒,不与你为仇。如其执迷,今日正相仇之始,岂有连和之理!”孤山正待开言,只见马秀才道:“元帅,生员此来,非为国主,实为元帅。中国士夫,短于任事,长于论人,恶人之成,乐人之败。故当日勇于为国之熊经略,今日安在?今者云从之役,中国当必有群起而攻之者。元帅何苦以一身外当敌国之干戈,内御在朝之唇舌?不若中立其间,听相争于鹬蚌。”毛帅道:“人臣并没个坐视国家乱离之理,且我毫无愆尤,人不得訾我,圣上眷顾甚隆,亦非人所得訾也。”马秀才道:“我一心苦苦劝元帅者,因为朝廷不能容元帅,还恐此铁山、云从,亦不能容元帅也。生员于路所见,精甲已尽于前日之战阵,城堡已夷于前日之攻克,粮饷不继,士马不能饱半荞,真所谓何恃不恐!况朝鲜之交携,常恐有肘腋之变;内监之出镇,未必非云梦之游。元帅何不听蒯生于前,反致悔于未央之日?”可可孤山道:“马秀才筹事极明,元帅请自三思。”毛帅作色道:“我有什么思,但知人臣为国,无有二心,便至断头刎颈也不变,肯为你摇唇鼓舌所愚乎!”此时毛帅心中,也想这干人来探他虚实,他一路来知我凋敝,放他不回去,使他有轻我的心,还无意杀马秀才。只见马秀才从从容容走上堂来,道:“生员还有密启。”便附耳待说些什么,毛帅怕惑了军心,便大怒,叫拿下斩首,立堂的旗牌忙赶来,一把揪下堂来,毛帅叫斩了,众人忙剥去衣巾,将来捆了。马秀才忙叫:“两国相争,不斩来使,我为元帅而来,岂得害我!”毛帅道:“你是什么来使,你本是中国叛臣!你既读儒书,岂不知礼义,列名士籍,当感国恩,你身为不忠,却便欲把不忠污我,这岂可留于天地之间!”马秀才再三求饶,可可孤山也为他叩头求免,毛帅不听,竟叫驱出辕门斩首。才绑得出辕门,却遇这班辽民遭他害的,正要进辕门控诉,见了,不待刀斧手动手,各人带有刀来,割个粉碎,不一时,早已剐了。
  拟将巧言夺忠肝,百啭难回径寸丹。一似郦生游即墨,卮词未罄骨先残。
  这是马秀才罪大恶极,自投罗网,却也见毛帅赤心白意,为国除奸。刀斧手献头,这几个鞑子惊得跪在地下,战战兢兢,不敢作声,独有可可孤山神色不挠,毛帅也不忍杀他,道:“你奉使而来,我也不忍杀,我却不可留你。”吩咐留在公馆,叫好看待他。随即具一个本,差官连人连金马鞍等物起解进京,一面又吩咐将士道:“前日闻得关上有使人在酋处祭吊,是关上去觇他动静。他因而把一个和去愚关上,止住了关之兵,举兵直犯我铁山。今日他来求和,是他来看我虚实,目下毕竟款我,因而入犯宁锦。各将士各须用心报国,坚守汛地,乘势进战。若是李矿这一干逃将,不唯负我,抑且负国。负我我可容得,负国国岂能容,不日也即正法了。”仍旧于东路增添哨探,防守昌城、满浦、义州至铁山一带地方,西首申饬将领,固守各岛,不许轻离,又移文登莱,乞取军饷军需接济,以为宁远声援。
  再振桑榆气,弥坚铁石心。
  后来可可孤山解京,发法司会问,法司见他人物整齐,又晓得中国语言,题本乞留他不杀,以便详问奴中情事。至逆胡犯顺时,阿卜太生擒我总兵黑云龙,阿卜太要将来换去。可知孤山亦是奴中得力人,若使毛帅放去,他知了岛中消息,岂不为患乎!
  烈士断无二心,即缚送孤山,亦非奇事,然亦聊解通奴背国之疑。
  天下多如马秀才,青衿真秽府矣,恨,恨。
第三十三回 请镇臣中外合力 分屯驻父子同功
  旄节拥貂金,楼船向海浔。势何嫌掣肘,人愿得同心。
  宝剑横荒岛,雕孤出禁林。虎帏多合志,丑虏可成擒。
  宦官监军,古以为恨。我的意以为,我之精忱足以格主,我之威望足以服人,虽日在我之侧,何能谗我,何能掣我,反足以安圣上之心,张我之势。不然如秦王翦,以六十万人伐楚,恐秦王之疑,多请田宅以安其心。更何如借其亲信以自辅,更不足使圣上与举朝释然无疑么!况可以分我之权而为二,又可以置我兵冲而不惧,还可曰跋扈,还可曰尾大不掉么。毛帅当日威名既重,谤诽自生,因宁远之寇不闻牵制,部议要移镇,圣旨着自己审处奏报,以图结局。毛帅即具疏,言宁远之寇,业已先期揭报,正月二十日复至海州,岂云牵制不闻!至移镇,则须弥岛之去奴寨,在五百里内,亦科臣所目击。至所自审处以图结局,则以人心论,宁远辽兵少,西兵多。东江则以海外孤悬,无所退避,尽用命之人心;以地势论,宁远至辽沈,俱宽平坦道,无险可含藏,难以出奇攻袭,可守而不可战,东江则凭险可以设疑,出奇可以制胜,水陆齐通,接济则难,战守则得。第庙堂议论,俱以东江为牵制之虚局,不以为进剿之实事,钱粮半饥半饱,军需若有若无,奴不西去,不言牵制得力;奴一过河,便是不为牵制。岂不念全辽不复,山海终危,奴贼不灭,终为国患,奴伏而群情泄泄,奴动众议纷纷。而今日之小结局,唯扼奴酋地寇之两路,从镇静堡进,守广宁,可挡镇静之锋;自辽沈来,从三岔河进,驻三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