之世,不为修葺,更有谁人,肯兴此工?只在早晚,要差人干这节事了。秦史上还有始皇起建阿房宫一段,好看得紧,也算一代豪杰之主。此书在景明院殿中,我们撑到景明院去取来看。”
  不一时,撑过了龙鳞渠,向南就是景明院。炀帝与秦夫人、妥娘,齐上岸来,见景明院门首,有宝辇停在外。原来萧后因天气炎蒸,晓得景明院大殿,窗牖宏敞,遂拉袁紫烟到此纳凉;正与院主梁夫人,在殿上下棋。炀帝忙止住宫人,不许进去通报,同秦夫人悄悄走来,聪见帘内棋子敲响。要进殿庭,袁贵人在帘内,瞥看见,忙说道:“娘娘,陛下来了。”萧后见说,忙起身同梁夫人、袁紫烟,出来迎接。炀帝笑道:“御妻为何不与朕说声,私自到此?”萧后笑道:“陛下不见妾的招纸么?”秦夫人忙问道:“娘娘,什么叫做招纸?”萧后道:“妾因宵来不见陛下进宫,就写一张招纸,差宫奴各宫院找寻。”炀帝笑道:“御妻且说招纸上怎么样写法?”萧后道:“招纸上么,写道:妾自不小心,失去风流天子一个,身边并无别物,倘有收留者,赏银五百,报信者谢银五十。”炀帝听了大笑道:“难道朕一干也不值,止值得五百两?”引得众夫人都大笑起来。炀帝坐在上面,看着棋抨说道:“你们可赌什么?”梁夫人道:“赌是赌一件东西,停回与陛下说。”炀帝又道:“白的要输了呢!御妻快在东角上,点了他那一双的眼,若是弄得他死,还可以扯直。”萧后笑道:“点眼是陛下的长技,只怕陛下就用气力,也未必弄得他死。”
  大家正在那里说说笑笑,忽听得笛声隐隐而起。袁紫烟道:“笛声从何处来?”炀帝正要侧耳而听,忽一阵荷风,从帘外吹来,吹得满殿皆香。萧后道:“香又从何处来?”炀帝忙叫卷起帘子,同萧后走出殿外,只见二三十只小船,满载荷花,许多美人坐在中间,齐唱采莲歌。雅娘、贵儿,各吹风笛酬和。众人飞也似往北海中摇来,炀帝一望,乃是十六院美人宫女,见日斜风起,故一齐回掉。因大笑道:“这些宫女们,倒会耍子。”萧后道:“皆赖陛下教养之功。”炀帝又笑道:“还亏御妻不妒之力。”笑说未了,那些船早望见炀帝在景明院,便不收入渠中,都一齐争先赶快,乱纷纷的望殿边摇来。摇到面前看时,大家的红罗绿绮,都被水溅湿了。炀帝与萧后鼓掌大笑了一回,梁夫人已吩咐摆宴在殿,请炀帝与萧后进内,上坐了;秦夫人、梁夫人与袁贵人打横。炀帝叫这些美人,都上殿来,把十来条龙草细席铺地,安放上矮桌果盒,叫众美人席地而坐,每人先赏酒三杯,然后传花击鼓,纵横畅饮。炀帝见殿中薰风拂拂,全无半点暑气,又见萧后与众夫人美人,各各娇艳,打趣说笑,不觉吃的烂醉,遂起身携着萧后,到碧纱橱中去睡。众人也起身出殿,四散消遣。
  萧后睡了一回,见炀帝沉沉的睡去,便轻轻的抽身起来,与秦夫人。梁夫人、袁紫烟抹牌耍子。不上一个时辰,忽听得炀帝在碧纱厨内,山摇地震的吆喝起来,萧后与众夫人大惊,忙走近前,看见炀帝睡在床上,昏迷不醒,紧紧儿将两手抱住头,口中不住的喊道:“打杀我也,打杀我也!”萧后着了忙,急传懿旨,宣太医巢元方火速到西院来,诊了脉,用了一剂安神止痛汤。萧后亲自煎好,轻轻的灌与炀帝服下,未能苏醒。各院夫人晓得了,如飞的又到景明院来看问。大家守在床前,一昼夜,还自昏迷不醒。时朱贵儿见这光景,饮食也不吃,坐在厢房里,只顾悲泣。韩俊娥对贵儿说道:“酸孩子,万岁爷的病体,料想你替不得的,为什么这般光景?”朱贵儿拭了泪,说:“你们众姊妹,都在这里,静听我说:大凡人做了个女身,已是不幸的了;而又弃父母,抛亲戚,点入宫来,只道红颜薄命,如同腐草,即填沟壑。谁想遇着这个仁德之君,使我们时傍天颜,朝夕宴乐。莫谓我等真有无双国色,逞着容貌,该如此宠眷,设或遇着强暴之主,不是轻贱凌辱,即是冷宫守死,晓得什么怜香惜玉,怎能如当今万岁情深,个个体贴得心安意乐。所以侯夫人恨薄命而自缢身亡,王义念洪恩而思捐下体,这都是万岁感入人心处。不想于今遇着这个病症,看来十分沉重,设有不讳,我辈作何结局,不为悍卒妻,定作骄兵妇。”如何如何,说到伤心处,众美人亦各呜呜的涕泣起来。袁宝儿道:“我想世间为人于者,尽有父母有难,愿以身代。我们天伦之情虽绝,而君父之恩难忘,何不今夜大家祷告神灵,情愿灭奴辈阳寿十年,烧一炷心香,或者感动天心,转凶为吉,使万岁即时苏醒,调理痊愈,也不枉万岁平昔间把我们爱惜。”众美人听见宝儿说了,便齐声赞道:“袁家妹子,说得有理。”齐到后庭中,摆设香案。
  朱贵儿心中想道:“我们虽是虔诚叩祷,怎能够就感格得天心显应。我想为子女者,往往有割股求亲,反享年有永。我今此身已属朝廷,即杀身亦所不惜;何况体上一块肉。”遂打算停当,袖了一把佩刀,走到庭中来。那时韩俊娥、杳娘、朱贵儿、妥娘、雅娘、袁宝儿等,齐齐当天跪下,各人先告了年庆日时,后告愿减众人阳寿,保求君王病体安宁。祷毕,大家起来,正欲收拾香案,只见朱贵儿双眸带泪,把衣袖卷起,露出一双雪白的玉腕,右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