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店,不知被那个多嘴的说了,那宇文官府走过庵来,必要请见南阳公主。公主再三不肯相见,那宇文官府立于户外说道:‘公主寡居,下官丧偶,中馈尚虚,公主若肯俯从,下官当以金屋贮之。’论来这样青年,大官府随了他去,也完了终身,不想南阳公主听说,不但不肯从他,反大怒起来,在内发话道:‘我与汝本系仇家,今所以不忍加刃于汝首,因谋逆之日,察汝不预知耳。今若相逼,有死而已。’宇文官府知不可屈,即便去了。他手下道我窝顿了亡隋眷属,逼勒着要诈我们银子,没有,故此打得这般模样。”
  窦公主道:“宇文士及当初杨太仆知他有品行的,故此遗计教他投唐,以妹子进献,方得宠眷。不意他渔色改行,以至于此,可见这班咬文嚼字之人,盖棺后方可定论。”遂叫左右三四个妇女,即同老尼进庵去,请南阳公主到来一见。
  众妇女去不多时,拥着南阳公主到店来。但见一个云裳羽衣,未满三旬的佳人,窦公主同花夫人忙出来接见了,逊礼坐定。窦公主道:“刚才老尼说,姐姐要往长安探亲,未知何人?”南阳公主道:“唐光禄大夫刘文静系妾亡夫至亲,今为唐家开国元勋,意欲往长安依附他,以毕余生。不想闻得刘公与裴监不睦,诬以他事,竟遭惨戮,国家珍灭,亲戚凋亡,故使狂夫得以侵辱。”说罢,泪下数行。窦公主见了这般光景,不胜怜恤道:“既是姐姐欲皈依三宝,此地非止足之所,愚妹倒有个所在,未知尊意可否?”南阳公主道:“敢求公主指引。”窦公主道:“雷夏有个女贞庵,现有炀帝十六院中秦、狄、夏、李四位夫人,在内守志焚修。若姐姐肯去,谅必志同道合。”南阳公主道:“若得公主题携,妾当朝夕顶礼慈悲,以祝公主景福。”窦公主道:“我们也要到雷夏,若尊意已允,快去收拾,便同起身。”南阳公主大喜,即起身去草草收拾停当,谢了众尼,又到店中。窦公主把十两银子赏了老尼,又叫手下雇了一乘骡轿与南阳公主坐了,一同起行。
  潘美与金铃往相上去会钞,只见柜内站着一个方面大耳一部虬髯的人笑道:“钞且慢会,敢问方才上车的,可就是夏王窦建德之女么?”潘美答道:“正是。”又问道:“那个小王爷又是谁?”金铃道:“就是幽州罗燕郡王之子讳成,如今皇爷赐婚与他的。”那汉又问道:“当初夏王的臣子孙安祖,未知如今可在否?”金铃答道:“现从我们王爷,在山中修行。”那汉点头说道:“可借单员外的家眷,如今不知怎样着落?”潘美道:“单将军的女儿,前日皇爷已与我家窦公主同日赐婚,配与秦叔宝之子小将军,皇爷赐他扶柩殡葬父亲,即日要回潞州去了。”那汉见说,拍手大笑道:“快活快活,这才是个明主。”潘美忙要称还饭钱,催他算帐,那汉道:“夏王与孙安祖,俱系我们昔年好友,今足下们偶然赐顾一饭,何足介意。”潘美取银子称与他,那汉坚执不肯收,推住道:“不要小气,请收了;但不知足下说的那单员外的灵柩,即日要回潞州,此言可真否?”金铃道:“怎么不真,早晚也要动身了。”那汉道:“好,请便罢!”潘美问他姓名,那汉不肯说,拱拱手反踱进去了。潘、金二人,只得收了银子,跨上马望前赶去。
  看官们,你道那店中的大汉是谁?也是江湖上一个有名的好汉姓关名大刀,辽东人,昔年曾贩私盐,做强盗,无所不为的。他天性鄙薄仕宦,不肯依傍人寻讨出身。近见李密、单雄信等俱遭惨戮,他便收心,在这里开一个大饭店。遇着了贪官污吏,他便不肯放过,必要罄囊倒橐,方才住手。好处不肯杀人,不肯做官,他道:“我祖上关公,是个正直天神,我岂可妄杀人?”又道:“关公当日不肯降曹,我今亦不去投唐。”因此四方的豪杰人多敬服他。正是:
  海内英雄不易识,肺肠自与庸愚别。可笑之乎者也人,虚邀声
  气张其说。
  今说窦公主要他父亲一同到幽州来,先打发又兰同众宫人到雷夏,自与罗公子到隐灵山要接父亲起身。无奈窦建德与三藏和尚讲论,看破尘世,再不肯下山。公主只得哭别了,仍旧到雷夏来。贾润甫与齐善行俱来接见。女贞庵四位夫人,是时又兰早已接到家中,各各相见。杨义臣如夫人与馨儿,徐懋功先已差人接去了。公主祭奠了首后,墓上田产,交托两个老家人看管。收拾行装,差人送南阳公主与四位夫人,到女贞庵去。便同罗公子、花又兰往北进发。贾润甫送公子起身之后,晓得单雄信家眷扶柩回潞州,因想:“雄信当初许多情谊,多少人受了他的厚惠,我曾与他为生死之交。雄信临刑时,秦、徐诸人,割股定姻,报他的恩德;我贾润甫也是个有心肠的,尚未酬其万一。今日闻得他女儿女婿,扶柩归葬,焉有不迎上去,至灵前一拜之理?”便收拾行囊,拉了附近受过单雄信恩惠的豪杰,竟奔长安不题。
  且说秦怀玉与爱莲小姐满月后,辞了祖母父母起身,叔宝差四名家将,点四五十营兵护送。怀玉因他父亲的功勋,唐已擢为殿前护卫右千牛之职,时众官辈亦来送行,怀玉各各辞别,拥着一车起身。
  行了几日,已出长安,天将傍晚,众家将加鞭去寻宿店,只见七八个大汉子,俱是白布短衣,罗帕缠头,向前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