公子出去。原来是罗公将令:平昔吩咐手下的,公子虽十一岁,膂力过人,骑劣马,扯硬弓,常领家将在郊外打围。罗公为官廉洁,恐公子膏粱之气,踹踏百姓田苗,故戒下守门官不许放公子出帅府。公子只得命家将牵马进府,回后堂老母跟前,拿出孩童的景像,啼哭起来,说要往演武厅去看表兄比试,守门官不肯放出。老夫人因叔宝是自己面上的瓜葛,不知他武艺如何,要公子去看着,先回来说与他知道,开自己怀抱,唤四个掌家过来。四人俱皆皓然白须,跟罗公从北齐到今,同荣辱,共休戚,都是金带前程,称为掌家。老夫人道:“你四人还知事,可同公子往演武厅去看秦大叔比试。说那守门官有拦阻之意,你说我叫公子去的,只是瞒着老爷一人就是。”四人道:“知道了。”公子见母亲吩咐,欢喜不胜。忙向书房中收拾一张花梢的小弩,锦囊中带几十枝软翎的竹箭,看表兄比试回家,就荒郊野外,射些飞禽走兽要子。
  五人上马,将出帅府,守门官依旧拦住。掌家道:“老太太着公子去看秦大叔比试,只瞒着老爷一时。”守门官道:“求小爷速些回来,不要与老爷知道。”公子大喝一声:“不要多言!”五骑马出辕门,来到东郭教军场。此时教场中已放炮升旗,五骑马竟奔东辕门来,下马瞧操演。那四个掌家,恐老爷帐上看见公子,着两个在前,两个在后,把公子夹在中间,东辕门来观看。毕竟不知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十四回 勇秦琼舞锏服三军 贤柳氏收金获一报
  诗曰:
  沙中金子石中玉,于将埋没丰城狱。
  有时拂拭遇良工,精光直向苍天烛。
  丈夫踪迹类如此,倏而云泥倏虎鼠。
  汉王高筑惊一军,淮阴因是维灌信。
  困穷拂抑君莫嗟,赳赳干城在兔囗。
  但教有宝怀间蕴,终见鸣河入帝里。
  俗语道得好:运去黄金减价,时来顽铁生光。叔宝在山东也做了些事,一到潞州,吃了许多波浪,只是一个时运未到。一旦遇了罗公,怕不平地登天,显出平生本领?罗公要扶持叔宝,大操三军。罗公坐帐中,十万雄兵,画地为式,用兵之法,井井有条。帐前大小官将头目,全装披挂,各持锋利器械,排班左右。叔宝在左班中观看,暗暗点头:“我是井底之蛙,不知天地之大,枉在山东自负。你看我这姑爷五旬以外,须发皓然,着一品服,掌生杀之权,一呼百诺,大丈夫定当如此。”要知罗公也却不要看操,只留心于叔宝。见秦琼点头有嗟咨之意,唤将过来,叫:“秦琼。”叔宝跪应道:“有。”罗公问:“你可会甚么武艺?”秦琼道:“会用双锏。”罗公昨日帅府家宴问过,今日如何又问?因知他双锏在潞州贮库,不好就取锏与他舞。罗公命家将:“将我的银锏取下去。”罗公这两条锏连金镶靶子,共重六十余斤,比叔宝锏长短尺寸也差不多;只是用过重锏的手,用这罗公的轻锏越觉松健。两个家将,捧将下来。叔宝跪在地下,挥手取银锏,尽身法跳将起来。轮动那两条锏,就是银龙护体,玉蟒缠腰。罗公在座上自己喝彩:“舞得好!”难道罗公的标下,就没有舞锏的人,独喝彩秦琼么?罗公却要座前诸将钦服之意。诸将却也解本官的意思,两班齐声喝乎道:“好!”
  公子在辕门外,爬在掌家肩背上,见表兄的锏,舞到好处,连身子多不看见,就是一道月光罩住,不敢高声喝乎,暗喜道:“果然好。”叔宝舞罢锏,捧将上来。罗公又问道:“还会什么武艺?叔宝道:“枪也晓得些。”罗公叫取枪上来。两班官将奉承叔宝,拣绝好的枪,取将上来。枪杆也有一二十斤重,铁条牛筋缠绕,生漆漆过。叔宝接在手中,把虎身一挫,右手一迎,牛筋都迸断,攒打粉碎,一连使折两根枪。秦琼跪下道:“小将用的是浑铁枪。”罗公点头道:“真将门之子。”命家将:“枪架上把我的缠杆矛抬下与秦琼舞。”两员家将抬将下来。重一百二十斤,长一丈八尺。秦琼接在手中,打一个转身,把枪收将回来,觉道有些拖带。罗公暗暗点头道:“枪法不如。此子还可教。”这里隐着个罗府传枪的根脚。罗公为何说叔宝枪法不如?因他没有传授。秦琼在齐州当差时,不过是江湖上行教的把势野战之法,却怎么当得罗公的法眼?恰将就称赞几声。这些军官见舞得这重枪也吃惊,看他舞得簇簇,不辨好歹,也随着罗公喝彩,连叔宝心中未必不自道好哩!叔宝舞罢枪,罗公即便传令开操。只听得教场中炮声一响,正是:
  阵按八方,旗分五色,龙虎奋翼,放帜迷天。横空黑雾,皂纛标
  坎北之兵;彻汉朱霞,赤帜识南离之像。平野满梁园之雪,旄按庚
  辛;乱山回寒谷之春,色分甲乙。顽愚不似江陵石,雄武原称幽冀
  军。
  操事已完,中军官请号令:“诸将三军操毕,禀老爷比试弓矢。”罗公叫秦琼问道:“你可会射箭。”罗公所问,有会射就射;不会射就罢的意思。秦琼此时得意之秋,只道自己的锏与枪舞得好,便随便回答应:“会射箭。”那知罗公标下一千员官将,止有三百名弓箭手,短中取长,挑选六十员骑射官员,都是矢不虚发的,若射金刚腿枪杆,就算不会射的了。罗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