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伯当,因别了李玄邃,打此山经过,也因遇了寨主,战他不过,知是豪杰,留他入寨。那拦住叔宝讨常例的,叫做齐国远,上边陪王伯当饮酒的,叫做李如珪。
  饮酒之间,喽罗传报上聚礼厅来:“二位爷,齐爷巡山,通公门官将,讨常例,不料那人不服,就杀将起来,三四十回合,不分胜败。小的们旁观,见齐爷刀法散乱,敌不过此人,请二位爷早早策应。”这班英雄义气相尚的,齐国远不能取胜他人,忙叫手下看马,取了器械,下山关来,遥见平地人赌斗。伯当在马上看那下面交战的,好像秦叔宝模样,相厚的朋友,恐怕损伤,半山中高叫道:“齐国远不要动手了!”此山路高,下来还有十余里,怎么叫得应?况空谷传声,山鸣水应,此时齐国远正斗,也不知叫谁,见尘头起处,二骑马簌的一响,已到平地。伯当道:“果然是叔宝兄!”二人都丢兵器,解鞍下马,上前陪罪。伯当要邀归山寨,叔宝此时,恐惊坏了两名背包健步,忙叫近前道:“你们不要着忙,不是外人,乃相知朋友,相聚在此。”两个健步,方才放心。
  李如珪吩咐手下,抬秦爷行李上山。众豪杰各上马,邀叔宝同上少华山。入关到厅叙礼,伯当即引手陪罪,摆酒与叔宝接风洗尘。叔宝与伯当叙阔别寒温,叔宝将皂角林伤人问罪,远戍幽州,遇亲题技帅府至回乡,承罗公荐在来公标下为旗牌官,细细备说。“今奉本官差遣,赉送礼物,赶来年正月十五长安杨越公府中拜寿。适才齐兄见教,得会诸兄,实三生之幸。”因问李玄邃踪迹。伯当道:“他因杨越公公子相招而去,想也在长安。”叔宝又问道:“伯当,你缘何在此?”伯当道:“小弟因此山经过,蒙齐、李二弟相留。已修书雄信,要去过节盘桓。今日遇见兄长进长安公干,却就鼓起小弟这个兴来,不往单二哥处去了,陪兄长安赉贺,就去看灯,兼访玄邃。”叔宝是个多情的人,道:“兄长有此高兴,同行极远。”齐国远、李如珪开言道:“王兄同行,小弟愿随鞭登。”叔宝却不敢遽然招架,心中暗想:“王伯当偶在绿林中走动,却是个斯文人,进长安没有渗漏处。这齐国远、李如珪,却是两个卤莽灭裂之人;若同他到长安,定要惹出一场不轨的事来,定然波及于我。”却又不好当面说他两个去不得,只得用粉饰之语,对齐、李二人道:“二位贤弟不要去。王兄他是不爱功名富贵的人,弃了前程,浪游湖海。我看此山关隘,城垣房屋殿宇,规矩森雄,仓廪富足,又兼二兄本领高强,人丁壮健,隋朝将乱之秋,举少华之众,则隋家疆土可分;事即不果,退居此山,足以养老。苦与我同进长安看灯,不过是儿戏的小事。京行要一个月方回,众人散去,二位回来,将何为根本?那时却归怨于秦琼。”齐国远以叔宝为诚实之意,却也迟疑。李如珪却大笑道:“秦兄小觑我与兄弟,难道我们自幼习武艺时节,就要落草为寇?也只为粗鄙,不能习文,只得习武。近因奸臣当道,我们没奈何,同这班人啸聚此山,待时而动。兄例说我二人,在此打家劫舍,养成野性,进长安恐怕不遵兄长约束,若出祸来,贻害仁兄。不领我们去是正理,若说恐小弟们无所归着,只是小觑我二人了,是要把绿林做终身了。”把个叔宝说个透心凉,只得改口道:“二位贤弟,若是这等多心,大家同去变罢了。”齐国远道:“同去再也无疑。”吩咐喽罗收拾战马,选了二十名壮健喽罗,背负包裹行李,带盘费银两。吩咐山上其余喽罗,不许擅自下山。秦叔宝也去扎缚那两个健步,不可泄漏,大家有祸。
  三更时候,四友六骑马,手下众人,离了华山,取路奔陕西。约离长安有六十里之地,是日夕阳时候,王伯当与李如珪运辔而行,远望一座旧寺鼎新,殿脊上现出一座流金宝瓶,被夕阳照射。伯当在马上道:“李贤弟,可见得世事,忽成忽败。当年我进长安时候,这座寺已颓败了,却又是什么人发心。修得这种齐整?”如珪道:“我们如今且在山门下,只当歇歇脚步,进去瞻仰瞻仰,便晓得是何人修建。”叔宝自下少华山,不敢离齐、李二人左右。官道行商,过客最多,恐二人放技响箭,吓下人的行李来,贻祸不小。筹算这两个人到长安,只暂住两三日便好;若住得日子多了,少不得有一椿大祸。今日才十二月十五日,到正月十五,还有一个足月,倒不如在前边修的这个寺里,问长老借僧房权住。过了残年,灯节前进城,三五日,好拘管他。又不好上前明言,把马一夹,对齐、李二人道:“二位贤弟,今年长安城下处却贵哩!”齐国远笑道:“秦兄也不像个大丈夫,下处贵多用几两银子罢了,也拿在口里说。”叔宝道:“贤弟有所不知,长安歇家房屋,都是有数的。每年房价,行商过客,如旧停歇。今年却多了我们这辈朋友。我一人带两名健步,会见列位,就是二三十人。难道就是我秦琼有朋友。这些差来贺寿的官,那一个没个朋友?高兴到长安看灯,人多屋少,挤塞一块,受许多拘束,却不是有银子没处用?”他两个却是养成的野性,怕的是拘束,回道:“秦兄,若是这等,怎样的便好?”叔宝道:“我的意思,要在前边修的寺里借僧房权住。你看这荒郊野外,走马射箭,舞剑抡枪,无束无拘,多少快活。住过残年,到来春灯节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