浣雪蒸霞骨欲仙,况当十五正芳年。
  画眉腮上娇新月,掠发风前斗晚烟。
  桃露不堪争半笑,梨云何敢压双肩。
  更余一种憨憨态,消尽人魂实可怜。
  炀帝见那女子十分娇倩,满心欢喜,用手扶他起来问道:“你今年十几岁,叫甚名字?”那美人答道:“妾姓袁,小字宝儿,年一十五岁。妾家中父母,闻万岁选御车女,故将贱妾献上,望圣恩收录。”炀帝笑道:“放心放心,决不退回。”遂同萧后带了宝儿,竟到十六院来。众夫人见炀帝新收宝儿,忙治酒来贺。又吃了半夜,单送萧后回宫。炀帝就是翠华院中,与宝儿宿了。次日起来,就赐他为美人。自此以后,行住坐卧,皆带在身旁,十分宠幸。宝儿却无一点恃宠之意,终日只是憨憨的耍笑,也不骄人,也不作态。炀帝更加宠爱,各院夫人,也都欢喜他温柔软款,教他歌舞吹唱。他福至心灵,一学便会。
  一日,炀帝在院中午睡未起,袁宝儿私自走出院来,寻着朱贵儿、韩俊娥、杳娘、妥娘众美人耍子。杳娘道:“这样春天,百花开放,我们去斗草如何?”妥娘道:“斗草,左右是这些花,大家都有的,不好耍子,到不如去打秋千,还有些笑声。”韩俊娥道:“不好不好,秋千怕人,我不去。”朱贵儿道:“打秋千既不好,大家不如同到赤栏桥上去钓鱼罢。”袁宝儿道:“去不得,倘或万岁睡醒,寻我们时,那里晓得?莫若还到后院去演歌舞耍子,还不误了正事。”大家都道:“说得是。”一齐转到后院西轩中来。众美人把四围帘牖俱开,将珠帘把金钩挂起,柳丝袅袅,看前楹外群芳相映。正是:
  帘卷斜阳归燕语,池生芳草乱蛙鸣。
  第三十回 赌新歌宝儿博宠 观图画萧后思游
  词曰:
  午梦初回闲信步,转过雕栏,又听新声度。蜂飞蝶舞风回住,
  莺啼一唤情难去。 醉向花阴日未暮,漫把珠帘,钩起游丝絮。
  画上天涯萦意绪,今日没个安排处。
  调寄《蝶恋花》
  凡人的心性,总是静则思动,动则思静。怎能个像修真炼性的,日坐薄团。至若妇人念头,尤难收束,处贫处富,日夕好动荡者俱多,肯恬静的甚少,其中但看他所志趋向耳。再说朱贵儿、韩俊娥、杳娘、妥娘。袁宝儿一班美人,齐转到院后西轩中坐下,一递一个把那些新学的词曲,共演唱了片时。朱贵儿忽然说道:“这些曲子,只管唱,没有甚么趣味。如今春光明媚,你看轩前的杨柳青青,好不可爱。我们各人,何不自出心思,即景题情,唱一双杨柳词儿要子?”杳娘道:“既如此,便不要白唱,唱得好的,送他明珠一颗;唱不来的,罚他一席酒,请众人何如?”四人都道:“使得,使得。”妥娘道:“还该那个唱起?”朱贵儿道:“这个不拘,有卷先递。”说未了,韩俊娥便轻敲檀板,细啭莺喉,唱道:
  杨柳青青青可怜,一丝一丝拖寒烟。
  何须桃李描春色,画出东风二月天。
  韩俊娥唱罢,众人都称赞道:“韩家姐姐,唱得这样精妙,真个是阳春白雪,叫我们如何开口?”韩俊娥道:“姐姐们不要笑我,少不得要罚一席相请。”还未说完,只见妥娘也启朱唇,翻口齿,娇嫡嫡的唱道:
  杨柳青青青欲迷,几枝长锁几枝低。
  不知萦织春多少,惹得宫莺不住啼。
  妥娘唱毕,大家又称赞了一会,朱贵儿方才轻吞慢吐,嘹嘹呖呖,唱将起来道:
  杨柳青青几万枝,枝枝都解寄相思。
  宫中那有相思奇,闲挂春风暗皱眉。
  贵儿唱完,大家说道:“还是贵姐姐唱得有些风韵。”贵儿笑道:“勉强塞责,有甚么风韵。”因将手指着杳娘、宝儿说道:“你们且听他两个小姐姐唱来,方见趣味。”杳娘微笑了一笑,轻轻的调了香喉,如箫如管的唱道:
  杨柳青青不绾春,春柔好似小腰身。
  漫言宫里无愁恨,想到春风愁杀人。
  杳娘唱罢,大家称赞道:“风流蕴藉,又有感慨,其实要让此曲。”杳娘道:“不要羞人,且听袁姐姐的佳音。”宝儿道:“我是新学的,如何唱得?”四人道:“大家都胡乱唱了,偏你能歌善唱的,到要谦逊?”宝儿真个是会家不忙,手执红牙,慢慢的把声容镇定,方才吐遏云之调,发绕梁之音,婉婉的唱道:
  杨柳青青压禁门,翻风褂月欲销魂。莫夸自己春情态,半是皇
  家雨露恩。”
  宝儿唱完,大家俱各称赞。朱贵儿说道:“若论歌喉婉转,音律不差,字眼端正,大家也差不多儿;若论词意之妙,却是袁宝儿的不忘君恩,大有深情,我们皆不及也。大家都该取明珠相送。”宝儿笑道:“众姐姐休得取笑,免得罚就够了,还敢要甚么明珠?羞死,羞死。”杳娘道:“果然是袁姐姐唱得词情俱妙,我们大家该罚。”
  众美人正争嚷间,只见炀帝从屏风背后,转将出来,笑说道:“你们好大胆,怎么瞒了朕,在这里赌歌?”众美人看见了炀帝,都笑将起来说道:“妾等在此赌歌,胡诌的歌儿要子,不期被万岁听见。”炀帝道:“朕已听了多时矣!”原来炀帝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