亦以管钥献之。帝既过便桥,杨国忠即使人纵火焚桥,帝曰 :“人各避贼求生,奈何绝其行路乎?”随即令高力士用水扑灭之。
  帝至咸阳望贤宫,日已向中,犹未得食。国忠自市胡饼以献,于是野老争进粟饭,杂以麦豆。帝与妃共食粗粮,不能下咽。皇孙辈争以手掬食之,须臾立尽。时有父老郭从谨进言曰:“禄山包藏祸心,固非一日。亦有诣阙告其谋者,陛下往往诛之,使得逞其好逆,致陛下播越。是以先王务延访忠良以广聪明,盖为此也。臣犹记宋璟为相,数进直言,天下赖以安平。
  自顷以来,在廷之臣以言为讳,惟阿谀取容,是阙门之外,陛下皆不得知。草野之臣必知有今日矣,但九重严邃,区区之心,无路上达,事不至此,臣何由得见陛下之面而诉之乎?”帝曰:“此朕之不明,悔无所及矣 。”遂慰谕而遣之,从谨顿首拜谢。
  帝命军士欲诣村落求食,夜已将半,乃至金城县内百姓皆走,驿中无灯,人相枕籍而寝,贵贱无以分辨。
  帝腹饥甚,杨贵妃进荔枝数颗,帝啖之甘美,分赐近侍。
  高力士曰 :“一人之甜,万人之苦 。”帝曰 :“何谓?”力士曰 :“此物产于闽广,与京师悬隔数千里,贵妃酷嗜,远贡殊方,不一二日,飞马递到。供给虽微,劳民则甚。臣故曰 :‘一人之甜,万人之苦也 。’民间有诗云 :‘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 。’陛下曾闻之乎?”帝为之改容。
  即日,帝驾望前进发,未知到得何处。
  总评:管子有言:堂上远于百里,堂下远于千里,君门远于万里,言壅蔽之为害,深也。帝至此,始闻郭从谨之言。而悔何及乎!
  第一○七回 马嵬驿杨氏伏诛次日,玄宗行至马嵬驿,将士饥疾,不能行动,皆怀愤怒。
  陈玄礼与众将共言此祸皆由杨国忠,致有今日,谋欲诛之,犹豫未决。忽值吐蕃使者二十余人拦路,互相啼哭,跪在国忠马前,诉以无食。国忠尚未及对,军士大呼曰 :“国忠与胡虏谋反,此贼不杀,更待何日?”一齐奔向前,共刺杀之,以枪揭出其首于驿门外,复来杀韩国、秦国二夫人,皆贵妃之姊妹。
  时帝在驿庭,闻外面喧哗,鼓噪震地,遂扶杖出驲门,慰劳军士,赦其擅杀之罪,令收队伍。军士皆默然不应。帝使高力士问之,玄礼对曰 :“国忠谋反,贵妃不宜供奉,愿陛下割爱正法 。”帝曰 :“朕当自处之 。”遂入门倚杖,倾首而立,沉吟半晌。六军合辞奏曰 :“养乱者国忠,招乱者贵妃。臣等即杀国忠,贵妃不宜侍侧。陛下若并诛之,臣等奋力讨贼矣。
  ”帝曰 :“贵妃常居深宫,国忠为乱,贵妃何以知之?”高力士曰 :“贵妃诚无罪,然六军既杀国忠,贵妃尚侍陛下左右,岂敢自安?愿陛下审思之,将士安,则社稷安矣 。”帝犹未忍,六军欢呼不已。帝恐激变,不得已,乃命力士缢杀之。力士承诏人,执贵妃驱至诸佛堂,逼令自经。妃泣曰 :“至尊何忍害我?”力土叱曰 :“至尊为汝所害,故欲杀汝 。”妃默然就死,舆尸置驿庭。帝召玄礼等入视之,玄礼乃免胄释甲,顿首谢罪。
  军士皆呼“万岁”。于是始整部伍,以为行计。后人有诗咏之曰:秋风万骑过渔阳,天子西巡社稷荒。
  恩宠岂因奇货惜,是非不为禄儿防。
  半方素练香魂断,三尺黄泉艳骨藏。
  一念骄奢须得祸,人君宁不戒包桑。
  时帝哀戚弥切,至忘寝食,敕葬贵妃于马嵬坡下。次日将离马嵬,将士皆曰 :“国忠将吏皆在蜀中,须要防其报恨,不可前往 。”御史中丞韦谔曰 :“不如且至扶风,徐图进取 。”
  众以为然,帝乃从之。不移时,父老皆来遮道请曰 :“今陛下远奔,百姓无主,我等宁为唐鬼,不作虏民。陛下请回宫阙,保守宗庙陵寝,不日勤王之师四合,必能破贼。今于此欲何往?
  ”百姓号哭之声闻数十里,帝为之按辔沉吟,良久,乃命太子在后面宣谕父老。父老曰 :“至尊既不肯留,某等愿帅子弟从殿下东破贼以取长安,若殿下与至尊皆入蜀,使中原百姓谁为之主?”须臾聚至数千人。太子不可,曰 :“至尊远冒险阻之地,吾为太子,岂忍朝夕以离左右?且吾尚未面辞,当还告至尊,更禀进止 。”因涕泣,泪下如雨,遂回马欲向西行。建宁王倓,太子之子,与李辅国执鞚谏曰 :“逆胡犯阙,四海分崩,不因人情,何以兴复?今殿下从至尊入蜀,若贼兵烧绝栈道,则中原之地拱手授贼矣。今郭子仪、李光弼二人在河北与贼相拒,不如遣人召还,收西北守边之兵,与之并力东讨逆贼,克复二京,削平四海,使社稷危而复安,宗庙毁而更存。扫除宫禁,以迎至尊,岂非孝之大者?何必区区温清,作儿女之恋乎?
  ”广平王俶,太子次子,亦劝太子且留。于是父老一齐拥住太子之马,不得行。太子乃使俶飞马前去告帝。
  此时帝去得不远,按辔以待太子来,忽见俶至,告以事故,帝曰 :“天命也,非人力所为 。”乃命后军二千人及飞龙厩马以从太子,且谕将士曰 :“太子仁孝,可奉宗庙,汝等善辅佐之 。”又使谕太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