何须再备寿礼?”太太一听



  这话,知道是又左了去了,不好搬驳,只得说:“老爷见得自然是,但是也得配上点儿不要紧的东西,才成这么个俗礼儿呀!”便不和老爷再去琐碎,自己就作主意配定了;又敷余带上了几百银子,防着老爷路上要使。随叫家人们来,装箱子,捆行囊,一切停当。老爷又托了张亲家老爷、程师爷在家照料,并请上小程相公途中相伴;家人们只带梁材、叶通、华忠、刘住儿、小小子麻花儿几个人,并两个打杂儿的厨子、剃头的去。

  又吩咐带上了那头乌云盖雪的驴儿,作了代步。此外应用的车辆牲口,自有公子带同家人们分拨,老爷一概没管。

  到起身这日,安老爷只嘱咐了公子几句话,便逍遥自在带了一行人上路。这一路上,老爷是身有余闲,家无多虑,空拉着极舒服的咕咚咚太平车儿不坐,只骑着那头驴儿。遇各处名胜,也要下来瞻仰;见个古迹,也要站住考订。一日走不了半站,但有个住处,便随遇而安。只这等磨去,离家三四天,才磨到良乡。华忠有些急了,晚间趁空儿,回老爷说:“回老爷,走长路儿,可得趁天气呀!可能请示老爷明日赶一个整站吧?”

  老爷也以为无可不可。次日,便起了个早,约莫辰牌时分,早到涿州关外打早尖。

  这座涿州城正是各省出京进京必由的大路,有名叫作“日边冲要无双地,天下烦难第一州。”安老爷到得关厢,坐在车里一看,只见那条街上,不但南来北往的车驮络绎不绝;便是本地那些居民,也男男女女、老老少少的都穿梭一般拥挤不动。

  正在看着,一行车马进了一座客店。

  众家人服侍老爷下了车,进店房坐下。大家便忙着铺马褥子,解碗包,拿铜旋子,预备老爷擦脸喝茶。那个跑堂儿的见这光景是个官派,便不敢进房子,只提了壶开水在门外候着。

  老爷这趟出来,更是闲情逸致,正要问问沿途的景物,因叫跑



  堂儿的说:“你只管进来。”便问他道:“这里今日怎的这等热闹?”跑堂儿的见问,答说:“州城里鼓楼西,有座天齐庙,今儿十五是开庙的日子,差不多儿都要去烧炷香,都是行好的老爷。”老爷听得烧香拜佛这些事,便丢开不往下谈,又问他说:“此地可还有什么名胜?”安老爷说话,只管是这等酌字斟句,再想不到一个跑堂儿的,他可晓得什么叫作名胜?只见他听了这话,忙接口道:“我的老爷,好话咧,大吓人不喇的,一个天齐爷,也有没灵圣儿的!回来你老打了尖,就打开那庙头里过,倒瞧瞧那烧香的人有多少。那庙里头中间儿是大高的五间天齐殿,接着寝宫;两边儿是财神殿,娘娘殿;后层儿是文昌阁,周围七十二司。到了那个地方儿,吃喝穿戴,什么都买不短。庙后头拢着十锦杂耍儿,前日还到了个瞧希希罕儿的,为什么今儿逛庙的人更多了呢?”老爷正觉得他答非所问,程相公那里就打听说:“ 什么叫作希希罕儿?”跑堂儿的道:“这可真说得起活老了的都没见过的一个希希罕儿,是参天的一对大风凰。”

  老爷听了,不禁纳罕。忽然又低下头去,默默如有所思,早听程相公笑嘻嘻的说道:“老伯,不么?我们今日就在此处歇下,也去望望风凰吧!”华忠这橛老头子,是好容易盼得老爷今日要走个整站,此时师爷忽然又要看凤凰,便说:“师爷,信他那些谣言,那儿那么件事呢?”不想程相公这话,正合了安老爷的意思。你道为何?原来这位老先生,自从方才听得跑堂儿的说了句此地有凤凰,便想道:“这种灵鸟,自从轩辕氏在位,风巢阿阁之后,只于舜时来仪,文王时鸣于岐山,汉以后虽亦偶然有之,就大半是得闻附会。到了我大清,从前庆云现,黄河清,瑞麦两歧,灵芝三秀,这些嘉祥,算都见过;甚至麒麟也来过了,就只不曾见过凤凰。如今凤凰竟见在直隶地



  方,这岂不是圣朝一桩非常盛事!况且孔夫子还不免有个‘凤鸟不至,吾已矣夫’之叹。如今我安某生在圣朗,躬逢盛事,岂可当面错过?”心里正要去看看,只是不好出口。正在踌躇,忽听程相公要去,华忠却又在旁拦他,因道:“程师爷也是终年闷在书房里,我又左右闲在此,今日竟依他住下,我也陪你走走。”程相公听了这话大乐,连那个麻花儿听见逛庙,也乐得跳跳跃跃。只有华忠口里不言,心里暗想说:“我瞧今日这趟,八成儿要作冤!”当下上下一行人吃完了饭,老爷留梁材等两个在店里,自己便同程相公,带了华忠、刘住儿和小小子麻花儿,又带上了一个打杂儿的,背着马褥子、碗包背壶,还吩咐带了两吊零钱,慢慢的出了店门,步进州城往天齐庙而来。

  不一时,早望见那座庙门,原来安老爷虽是生长京城,活了五十来岁,凡是京城东岳庙、城隍庙、曹公观、白云观以至隆福寺、护国寺,这些地方从没逛过。此刻才到这座庙门外,见那些卖吃食的吆吆喝喝,沿街又横三竖四,摆着许多苕帚、簸箕、掸子、毛扇儿等类的摊子、担子。那逛庙的人,没分男女,出入不断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