挤;老爷见一个让一个,只觉自己挤不上去。

  华忠道:“奴才头里走着吧!”说着进山门。那山门里便有些卖通草花儿、香草花儿的,并瓷器家伙的、耍货儿的,以至卖酸枣汤的、豆什儿的、酸辣凉粉儿的、羊肉熟面的。处处摊子上,都有些人在那里围着吃喝。程相公此时两只眼睛不够使的,正在东张西望。又听得那边吆喝:“吃酪吧!好个酪哇!”程相公便问什么是叫个酪。安老爷道:“叫人端一碗你尝尝。”

  说着,便同他到钟楼跟前台阶儿上坐下。一时端来,他看了雪白的一碗东西,上面还点着个红点儿,更觉可爱。接过来就嚷道:“啊哟!冰生冷的,只怕要拿点开水来冲冲吃吧!”安老爷说:“不妨,吃下去并不冷。”他又拿那个铜匙子舀了点儿,



  放在嘴里。才放进去,就嚷道:“啊!原来是牛奶!”便扯牙咧嘴的吐在地下。安老爷道:“不能吃,倒别勉强。”随把碗酪给麻花儿吃了。大家就一路来到天王殿。

  一进去,安老爷看到那神像脚下,各各造着两个精怪,便觉得不然说:“何必神道设教到如此?”程相公道:“老伯,怎的倒不晓得这个?这就是风调雨顺四大天王。”老爷因问:“何以见得是风调雨顺?”程相公道:“哟!那手拿一把钢锋宝剑的,正是个风;那个抱着面琵琶,琵琶是调和了弦才好弹的,可不是个调?拿那雨伞的便是个雨。”安老爷虽是满腹学问,向来对一知半解无不虚心,听如此说,不等他说完,便连连点头说:“讲得有些道理。”因又问:“那个顺天王,又作如何讲法呢?”程相公见问,翻着眼睛,想了半日,说:“正是,他手里只拿了一条很长的大蛇,倒不晓得他怎的叫作顺天王。”

  刘住儿说:“那不是长虫,人家都说那是个花老虎。”老爷说:“乱道。”因捻着胡子,望了会子,说道:“哦!据我看来,这桩东西不但非花老虎,亦非蛇也;只怕就是雉入大水为蜃的那个蜃,才暗合这个顺天王的顺字。”程相公道:“老伯又来了,我们南边那个蜃字,读作个上声,顺字读作去声,怎得合到一处呢?”老爷道:“哎哟!世兄,你既晓得蜃字读上声,难道倒不晓得这个字是十一轸,十二震,两韵双收同义的么?”

  老爷只顾和世兄这一阵考据风调雨顺,家人只好跟在后头站住。

  再加上围了一大圈子听热闹儿的,把个天王穿堂门儿的要路口儿,给堵住了。只听得后面一个人嚷道:“走着逛啦!走着逛啦!要讲究这个,自家圈儿里,找个学房讲去。这庙里是个大家的马儿大家骑的地方儿,让大伙儿热闹热闹眼睛,别招人怨。”老爷连忙就走,程相公还在那里打听说:“什么叫作热闹眼睛?”华忠拉了他一把说:“走吧!我的大叔!”



  说着,出了天王殿的大门儿,便望见那座正殿。只见正中一条甬路正接到正殿的月台跟前,甬路两旁便是卖估衣的、零剪裁料儿的、包银首饰的、料货的,台阶儿上也摆着些碎货摊子。安老爷无心细看,顺着那条甬路,上了月台;只见殿前放了个大铁香炉,又砌着个大香池子,殿门上却拦着栅栏,不许人进去。那些烧香的,只在当院子里点着香,磕着头,磕完了头,便把那香撂在池子里,却把那包香的字纸扔在满地,大家踱来踱去,只不在意。老爷一见,登时老大的不安,嚷道:“啊哟!这班人这等作践先圣遗文,却又来烧什么?”说着,便叫华忠说:“你们快把这些字纸,替他们拣起来,送到护里焚化了。”华忠一听,心里说道:“好!我们爷儿们,今日也不知是逛庙来了,也不知是拣字纸来了?”但是主人吩咐,没法儿,只得大家胡掳起来,送到炉里去焚化。老爷还恐怕大家拣得不干净,自己拉了程相公,带了小小麻花儿,也弯着腰一张张的拣得不了。又望着那些烧香的说道:“你众位剥下这字纸来,就随手拣在炉里焚了它好。”众人也有听信这话的,也有佯为不理的,倒笑他是个书呆子的。那知他这书呆子这阵呆,倒正是场“胜念千声佛,强烧万炷香”的功德。

  安老爷拣完了字纸,也已累了一脑门子汗,正在摸出小手巾儿来擦着,程相公又叫道:“老伯,我们到底要望望黄老爷去。”老爷诧异道:“那位黄老爷?”华忠道:“师爷说的,就是天齐爷。”安老爷道:“东岳大帝,是为发育万物的震旦尊神,你却怎的忽然称他是黄老爷?这话又何所本?”程相公道:“ 这也是那部《封神演义》上的。” 老爷愣了一愣说:“然则你方才讲的那风调雨顺,也是《封神演义》上考据下来的,倒累我推敲了半日,怎讲!”说着不到正殿,便踅回来,站在甬路上,望了望那两厢的财神殿、娘娘殿。只见这殿里打



  金钱眼的,又有舍了一吊香钱,抱个纸元宝去,说是借财气的。

  那殿里拴娃娃的。又有送了一窝泥儿垛的猪头来,说是还愿心的。没男没女,挨肩擦背,拥挤在一处。老爷看了,便说:“ 我们似乎不必昆这班人乱挤去了吧!”怎禁得那位程相公,此时不但要逛逛财神殿、娘娘殿,并且还要看看七十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