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谄谀之,满以为知县出来迎接,得意洋洋的站在署门。初听此言,犹以为唤别处的差官。未半刻,只见两个衙役走上前来说道:“差官,你怎么耳聋了么?如此呼唤,你却不听见?如今老爷现在堂上,立唤你进去说话呢!”那旗牌听了此言,不觉三尸神暴跳,七窍内生烟,勃然大怒,道:“狗奴才,你在这里絮絮叨叨的,叫哪一个?”衙役道:“是特唤你进去,俺家太爷坐了堂,等你呢!”
  那旗牌冷笑道:“好大的知县!待我进去看他怎的!”遂大踏步盛怒而入。
  海瑞见他手持令箭,乃起身离座,对着令箭拜了两拜,请过一边供着。然后复行升座。旗牌看见知县复行从容的升座,心中大怒,道:“请问贵县高姓大名?”海瑞笑道:“你既为差役,不向本县报名叩见,倒也罢了,怎么反来问起本县的姓名?本县的姓名,已有在那万岁爷前传胪册上,谅不用说你亦知道。你今至此何事,可对本县说知。”那旗牌笑道:“俺奉了国公令旨,特来着你等预备夫马、供应船只、纤夫、水手等项。
  毋得刻延,如违听参。”海瑞道:“这话是国公说的,还是你说的?”旗牌笑道:“令在手上,就是我说的。”海瑞道:“原来如此。我们县中大荒之后,百姓死亡者半。现在力田之际,那有闲丁当役?且请国公自便罢。”旗牌道:“怎么说‘自便’两字?你这厮想必做厌了这知县么?只顾弥天的大胆,胡言乱语冒渎。我亦管不得许多,只要立刻取齐一百名纤夫,又要五十号大船,前去缴令就是。”
  海瑞道:“国公的坐船不过一只,那用得百名纤夫,又要五十号大船何用?”旗牌道:“你只管预备就是,哪里管得许多闲事!”海瑞笑道:“本县自蒙圣恩授此县以来,所用一文皆动支库项。今你勒要如许船只,将来的开销却在哪一项上?这却不能从命。若是国公的坐船需人牵缆,本县就立刻督率众役当差便了。”旗牌哪里肯依,骂道:“放屁!哪里来的偌大瘟官,谁敢抗违国公令旨?你敢下座来,与我去见国公,算你是个好汉儿的!”说罢哈哈大笑。海瑞听了大怒,说道:“哪有如此大胆藐法的差役,胆敢在本县公堂之上大模大样?左右,与我拿将下去,重打四十!”两旁差役答应一声,齐来扯旗牌下去。正是:福由人自作,一旦失威严。
  毕竟海瑞可能打得那旗牌否?且听下回分解。
 




海公案
第十九回 赃国公畏贤起敬



  却说旗牌出言不逊,恼了海公,吩咐衙役,拖翻在地,重责四十大毛板,然后说话。左右答应一声,立即上前,不由分说,将旗牌摔到阶下,按着头脚,一声吆喝,大叫行杖,打了十板。旗牌咬着牙根,只是不肯求饶。海瑞看了如此,大骂衙役畏惧,不敢用力,便亲离座位,夺过板子,尽力打去,竟不计数,约有五十余板,打得旗牌叫喊连天,皮开肉绽,鲜血迸流。叫道:“好打,好打!”海瑞怒气未消,令人取过链子来,自己与旗牌对锁着,吩咐退堂,一同来见志伯。
  却说志伯的船只业已傍岸,所有县属城守捕衙,俱来迎接。
  志伯既登了岸,却不见知县,便问各官道:“知县何处去了?
  却叫本爵到哪里去住?”捕衙跪禀道:”本县因要办公事来迟,谅即来也。”话尚未毕,只见旗牌与那知县对锁着,一路迎上前来。志伯见了,不知什么意思,便吩咐县官,快上前问话。
  知县即便上前禀见,志伯道:“贵县为甚与本爵的旗牌共锁?
  请道其详。”海瑞道:“只因贵差来县,勒要备办供应,并要纤夫、船只,将卑职的公堂闹了。所以卑职将贵差打了,对锁着来见国公请罪。”志伯听了,心中大怒,道:“原来如此,且到县里说话。”吩咐先将两人的锁开了,随即来到县衙,升堂坐下,传知县问话。
  海瑞昂然而入,打躬毕,侍立于侧。张志伯道:“本爵并非私行,乃是钦奉圣旨,稽察天下仓库案牍。所到地方,理应供些夫马。所以本爵欲到之处,预将令箭传知前途,以便你等备办。贵县何故竟将该差痛责,岂非辱藐本爵么?”海瑞道:“上司往来,地方官迎送出境,此是自然之理。但贵差到署,勒要纤夫百名,大船五十号。想此际正在农夫力田之时,本县百姓,皆是耕作食力的。顷刻之间,哪有百名人来?况且小县地方,一时焉有许多船只?故此卑职略为推延,以为赶办。而贵差则擅作威势,公堂谩骂,欺藐官长。故此卑职将他责打,以警将来,万乞恕罪!”
  志伯道:“本爵乘船而来,每县只当送出本境,便要换船,难道不该觅船的么?那船只又大,近因冬旱水浅,必须用人牵缆,始得过去,难道纤夫也用不着的么?至于船只五十号,自有本爵的东西装载,故此开明数目,以免滋事。今贵县一些不曾预备,又将我的差官责打,明明是欺藐本爵,本爵难道没有斩知县的利刃么?”海瑞从容进曰:“国公钢刀虽利,不诛无罪之人!卑职自莅任以来,一向奉公守法,并不曾虐民媚上。
  今国公既钦奉圣旨纠察奸邪,盘查仓库,皇上之意,本是为民,今国公至此,适足以扰民也。卑职不自揣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