某氏笔记中某嫠妇所作隐《诗经》篇名数首,亦属完全之作。余尝赋春闺二绝,每首隐聊目四,一云:“纤纤舞倦绿杨丝,风定馀花尚满枝。绣罢抛针无个事,粉墙题遍断肠诗。”隐《细柳》、《小谢》、《织成》、《画壁》;一云:“一双蝴蝶过墙东,睡醒幽欢事已空。一霎红销枝尽绿,低徊百舌骂春风。”隐《翩翩》、《梦别》、《叶生》、《禽侠》。二诗揭晓时,或中其六,或中其七,无全中者。中其六者,误第二首第三句为《青梅》或《小青》,误第四句为《鸟语》也。中其七者,《叶生》未误,而《禽侠》则仍误为《鸟语》也。不知此诗之妙,全在末句三妙,全在一骂字,百舌何为而骂,为花而骂也,为花而骂,其为禽也,不亦侠乎!
  谜诗中一诗隐一物者,一句须有两层意思,上下亦须接气,实为咏物诗之有寄托者,非谜也。余前亦曾作十馀首,惜已失去,今可忆者仅三四耳。隐叉袋云:“粒粒珍珠尽值钱,纷纷出口忍轻捐。漏卮四溢浑难塞,从此苍生命倒悬。”隐走马灯云:“功名事业若捕风,纸上谈兵气自雄。为问寸心灰也未,他时会见泣途穷。”隐烟袋云:“一官弃置冷如冰,热不因人事未能。但使吹嘘能借力,一经吐气便升腾。”隐折扇云:“天生雅骨自玲珑,能画能书点缀工。毕竟卷舒难自主,只缘身入热场中。”隐弹棉弓云:“非琴非瑟亦非琶,也有声从弦上闻。一曲从军弹未毕,梅花如雪落纷纷。”隐畚箕云:“随奴逐婢太无才,作怪兴妖是祸胎。惭愧十年空面壁,只今满腹是尘埃。”予友赵子跂雄最擅此体,有古乐府数十首,仅记其四,隐镜云:“见面称知己,背面便相忘。阅尽人千万,无一知心郎。”隐算盘云:“粒粒明珠在,难从掌上擎。相思苦无益,弹指已清明。”隐花瓶云:“生来即硕腹,莫疑妾有身。生来爱插花,莫道妾怀春。”隐如意云:“郎娶得美人,妾嫁得才子。长念结发情,白头永相矢。”再有七绝数着,谨记得其隐天平二句云:“可怜较尽锱铢利,未享丝毫过一生。”守财奴见之,应为泪下。
  新名词入诗,最为讨厌,然以之制谜,固未尝不可,但求其佳,则亦甚难耳。余以“寒拥重衾冷半床”射“团体”二字,自觉不佳。又以“好勇”射“爱力”二字,亦无意思。而猜者多误为“尚武”,以尚武与爱力较,犹觉彼善于此也。后余又思得一底,仍以“好勇”为面,射“自由”二字,似较善也。(更生按:由,似作子路解)。
  算学名词制谜,较新名词更难。然亦有现成者,余以“赤壁之役庞统有功焉”射“连锁法”,可谓极端巧合。又以“旁观者黑白分明”射“代数”,用系铃格,思想较幻,亦佳制也。又以“小雪”射“微积”,亦尚切合,但易猜耳。
  余友某君,七贤之流亚也。一日罢局后入某茶肆。余途与双热谈虎,友问余曰:子能以雀戏制一谜乎?余曰:可。“当官斗牌”射四书一句“堂堂乎张也”、“叉麻雀副副三台”射四书一句“和无寡”、“打庄”射四书一句“游必有方”,友称极妙。双热搀言曰:第二条尚宜商酌,和无寡,未必副副三台也,何不用谐声格,改射二句“必使反(读番)之,而后和之乎”。余更有一谜,一句全用谐声,“龙凤对杀”射四书一句“使乎使乎”(四和四和)。人为之拍掌。双热制谜,喜用谐声格,诙谐调侃,洵有别才,余弗能及也。
  前年余与双热同客沪上,黄昏多暇,辄与之同游马路,风檐之下,雉妓雁行立,来谑(口字旁)来谑之声不绝于耳。余曰:此声可制一谜,射《诗经》一句,双热曰:莫非“雉鸣求其牡”乎?余曰是也。次日复过其处,则妓均不在。余曰:不知飞向何处去矣。双热曰:今日情形,亦可制一谜,射《诗经》二句。余问何语,双热曰“何其处也,必有与也”。
  余又以新官名制数谜,“九尺四寸”(升冠兼解铃)射“外交次长”、“鲁阳戈”(谐声)射“留日大使”(读“试”),二谜均不甚自然。最佳者为“庠者养也,序者射也,殷曰序,周曰庠”四句射“中校、上校”,真有天造地设之妙,盖孟子原文“校者教也”一句在中,“夏曰校”一句在上也。
  谜之从正面着想者多呆滞,从对面着想者多空灵。余有数谜,如“女权发达从今日”射“自此贱丈夫始矣”、“丧家之犬”射“如穷人无所归”、“孤雁”射“鸿则离之”、“八音须并奏”(解铃)射“岂能独乐哉”,皆从对面映出正面,故见为佳。然如“勿迷信天帝”射“无曰高高在上”、“十月桃结子”射“不祥之实”、“花径未曾缘客扫”射“不待三”、“余不茹素”射“吾何修”、“名哭生者取义安在”(解铃)射“何为其号泣也”,则虽从正面着想,其佳处亦有不可掩者。
  今人称妓女为倌人,考倌字之义,主驾小臣也。商家呼佣为堂倌,其为称等之僮仆之类,称妓女为倌人,贱之也。余尝以“叫堂差”射《诗经》一句“命彼倌人”,按倌人二字,古籍中仅见于此,此谜人谓巧不可阶。
  用典之谜有二种,一为明用,一为暗用。明用者知其典实,即不难揭晓,暗用者可以惑人,未必一时遂能想到。余尝以“葛巾”二字为面,射《诗经》一句,人明知其用典,而不知所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