似乎春秋时之列国。惟是中国方当发捻回苗之扰,前后用兵,几二十余年,甫经平定。然则,以艰难拮据之际,而与方盛之诸强国相邻,设非熟思审处,奋发有为,亟致富强以图自立,将何以善其后乎?
夫风会既有不同,即时事贵知所变。日本,海东之一小国耳。一旦勃然有志振兴,顿革平昔因循之弊,其国中一切制度,概法乎泰西,仿效取则,惟恐其入之不深。数年之间,竟能自造船舶,自制枪炮,练兵训士,开矿铸钱,并其冠裳文字屋宇之制,无不改而从之。民间如有不愿从者亦听焉。彼以为此非独厚于泰西也,师其所长而掩其所短,亦欲求立乎泰西诸大国之间,而与之较长短,而无所馁也。否则,行舟于海,彼则用轮,而我则用帆,迟速不同矣。行兵于行阵,彼则用枪炮,而我则用刀矛,命中制胜,又不同矣。彼以训练节制之师,我以跳荡拍张,漫无纪律之士当之,乌有不败者哉!此强弱之不同也。彼则出地宝,扩财源,而我任听自然不知搜取,徒知征之于民而已。此贫富之不同也。故日本乃亟思变计也。然则,我中国曷不反其道而行之哉?
我中国地大物博,幅员之广,财赋之裕,才智之众,簿海内外,皆莫与京。溯乎立国规模,根深蒂固。但时异势殊,今昔不同,则因地制宜,固不可不思变通之道焉。其道奈何?曰:毋因循也,毋苟且也,毋玩也,毋轻忽也,毋粉饰也,毋夸张也,毋蒙蔽也,毋安于无事也,毋溺于晏安也,毋狃于积习也,毋徒袭其皮毛也,毋有初而鲜终也,毋始勤而终怠也。必有人焉,深明制治之道,周知通变之宜而后可。否则,机器固有局矣,方言固有馆矣,遣发子弟,固往美洲攻西学矣,行阵用兵,固熟练洋枪矣,而何以委靡不振者仍如故也?洞明时变,大有干谋者,仍未能见其人也。徒令论者以为西法不足效而已。或以为糜费也,或以为多事也,或以为无益于上而徒损于下也。呜呼,是非西法之不善,效之者未至也!所谓变之之道未得焉。彼言者直坐井窥天,以蠡测海耳。西法必不受过也。
且夫西法者,治之具,而非即以为治者也。使徒恃西人之舟坚炮利,器巧算精,而不师其上下一心,严尚简便之处,则犹未可与权。盖我所谓师法者,固更有进焉者矣。彼迂腐之儒,何又足以知之哉!说者又谓中朝制度,迥越寻常。前代谟猷,姑勿具论,即如我国家康雍乾三朝,圣德兵威,惕殊俗,式廓版图,讫乎化外。而一时简贤任能,张弛互用,三代以下不逮焉。复何论乎汉唐!今诚一意讲求,励精图治,先有以明天下兵民之志。而后规复河运,酌禁鸦片,则闭关谢客,亦何不可自固我圉。而奚必鳃鳃焉学习西法也哉!子之所云,适足以贻笑于豪杰之士而自玷耳。不知时之所尚,势之所趋,终贵田事制宜,以权达变。天时人事,皆由西北以至东南。故水必以轮舟,陆必以火车,捷必以电线,然后全地球可合为一家。中国一变之道,盖有不得不然者焉。不信吾言,请验诸百年之后。

○答强弱论
前者《香港日报》中,尝论国家盛衰强弱之故,倚伏无端,而其能明致弱之由,振积衰之势,操自强之道,立常盛之地者,则未有也。夫四海大矣,人才众矣,岂无深识远虑之士,炳烛于几先,斡旋于事后,坐而言可以起而行者。日报秉笔主人,尝以是篇附于邮筒,远致之七万里之外,来问甫里逸民。逸民读未终篇,作而叹曰:忧深哉其人也!此恤纬之嫠,倚柱之女,所以致无可如何之思也。因聊据所见以答之。
呜呼,世变至此极矣!中国三千年以来,所守之典章法度,至此而几将播荡澌灭,可不惧哉!夫古今无异治,强弱无异民,非古之强远胜今,亦非今之强远逊古。善用之则强,不善用之则弱。然而强弱之势已见者,何哉?则时为之也。有心人旷观往古,静验来今,而知天道与时消息,人事与时变通。居东南者,每由东南而之西北。居西北者,每由西北而之东南。而西北恒强,东南恒弱。东南柔而静,西北刚而动。静则善守,刚能制人。故西北每足为东南患,而东南不足为西北病。顾守有时足以待变,柔有时足以制刚。而迟速久暂之间,审几者每不能决之于操券。则以守必承其弊,柔必化以渐。未弊则彼将先乘以困我,未渐则彼将先发以难我。由是观之,方张之机不可遏,始厉之锋不可撄。明者智者知其然矣。
然则,何以待之?曰:莫如师其所长。盖天道变于上,人事不得不变于下。《易》曰:穷则变,变则通。此君子所以自强不息也。或曰:必变而后可以为国,则将驱东南之政事声明,风俗文物,而尽西北之乎?非也。吾所谓变者,变其外不变其内,变其所当变者,非变其不可变者。所谓变者在我而已。非我不变,而彼强我必变也。彼使我变,利为彼得。我自欲变,权为我操。或曰:否。弱即强之机,强即弱之渐。守可长而变难恃,柔不敝而刚易坏。不观夫商之鬼方,周之犭严狁,汉之匈奴,晋之拓拔五胡,唐之吐蕃回纥,宋之契丹女真,明之也先,其种类或存或亡。又如罗马盛于汉,西域回部盛于唐,西班牙盛于宋,葡萄牙、荷兰盛于明,而今皆无闻。自古仁义为国,其敝也衰。甲兵为国,其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