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蹶。元太祖之兴,其兵力无敌于天下。而自入中国,渐至委靡不振。是以至弱驭至强,至柔服至刚者,道之至也。何必用彼以变我?呜呼,未明天道之所当然,人事之所以然也。吾不必远征诸三代以上。春秋之际,幅员狭隘,楚越并为蛮邦,辽远视同绝域。自是而降,唐汉声教,渐讫远方。元明版图,回逾朔漠。逮我圣朝,青山雪海,近在肘腋,珠崖台岛,咸奉冠裳。是境土之由渐广斥也如此。而欧洲诸邦,亦渐由印度而南洋而东粤,百十年间,洪波无阻,风气大开,海舶估艘,羽集鳞萃。凡前史之所未载,亘古之所未通,无不款关而求互市。我朝亦尽牢笼礼貌之,概与之通和立约。
合地球东西南朔九万里之遥,胥聚之于一中国之中。此古今之创事,天地之变局。此岂出于人意计所及料哉!天心为之也。盖善变者天心也。天之聚数十西国于一中国,非欲弱中国,正欲强中国;非欲祸中国,正欲福中国。故善用者可以转祸而为福,变弱而为强。不患彼西人之日来,而但患我中国之自域。无他,在一变而已矣。三十余年来,西人之至此者,群效其智力才能,悉出其奇技良法,以媚我中国。而我中国熟视焉若无睹,漫习焉弗加察。所谓握要制胜者安在?所谓先事预防者安在?或且以深闭固拒为良谋,或且以柔服羁縻为至计。在朝者不出于江统之徙,则出于魏绛之和。在野者不出于辛有之吁嗟,即出于郇模之愤激。即其稍有变通成法者,小变而非大变,貌变而非真变也。粉饰蒙蔽,因循苟且。此贾长沙之所以痛苦流涕长太息者也。
夫用兵以刀矛,一变而为枪炮。航海以舟舰,一变而为轮舶。行陆以、车马,一变而为火车。工作以器具,一变而为机捩。虽刀矛枪炮,同于用兵,舟舰轮舶,同以航海,车马火车,同于行陆,器具机捩,同于工作。及其成功一也。然而缓速利钝,难易劳逸,不可同日而语矣。凡此四者,皆彼所有而我无者一。使我无彼有,而彼与我渺不相涉,则我虽无不为病,彼虽有不足夸。吾但行吾素可耳。独奈彼之咄咄逼人,相形见绌也。且彼方欲日出其技,以与我争雄竞胜,长较短,以相角而相陵。则我岂可一日无之哉!
一变之道,在乎师其所能,夺其所恃。况彼之有是四者,亦不过百年数十年间耳。而被及于中国者如是之速。天其或者将大有造于中国也乎?准诸天道,揆诸人事,将见不及百年,四者必并有于中国。行之若固有,视之如常技。吾固不欲吾言之验,而有不得不验者势也,亦时为之也。
天盖欲合东西两半球,联而为一也。然后世变至此乃极。天道大明,人事大备。闲尝笑邵康节元会军数之说为诬诞。今而知地球之永,大抵不过一万二千年而已。始辟之一千年,为天地人自无而有之天下,将坏之一千年,为天地人自有而无之天下。其所谓世界者,约略不过万年。前五千年,为诸国分建之天下,后五千年,为诸国联合之天下。盖不如此,则世变不极,地球不毁,人类不亡。我故曰:善变者天心也。庄子曰: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。旨哉言乎!顾虚空界中,非止一地球也。若准以一行星一地球推之,则地球如恒河沙数。而以我所居之地球置其间,仅若一粒芥子。触斗蛮争,由造物主观之,不值一笑。则我之所论,亦犹地球中微尘也夫!呜呼,此论出,知我罪我,听之而已。

○附:强弱论(阙名)
或谓有国家者,弱即强之机,强即弱之渐。此乃循环之道然也。顾有弱可强而强反弱者,此其理则人未之知也。老庄之旨,柔可以克刚,退可以为进。惟能善用其弱,而弱即可为强矣。过刚则必折,躁进则必蹶。惟轻用其强,而强无不弱者矣。
历观古今来享国久长者,莫如周代。然自平王东迁以后,委靡不振,几若赘旒。而天下犹复奉为共主,不敢妄有所觊觎。强侯图霸,假其名号以摄众。以楚庄之雄,势陵中夏,亦不过传问鼎一语而已。盖诸侯中有一并兼周室者,众必群起而逐之。如驴蒙虎皮而鸣于薮泽间,其遭猛兽之噬必也。赵宋于诸代中为最弱。然能历与辽金元三朝相抗,延至三百年。则以弱而能存也。苟其彬彬守礼,不昧于举措弛张之义,虽以辽金元三朝之强,亦不能亡宋。故北宋之亡也,亡于灭辽。南宋之亡也,亡于灭金。彼一时自以为能强,而不知弱即随其后矣。
故善为国者,当以礼义为甲胄,忠信为干橹,仁德为墉濠,谦逊为玉帛。天下自不敢动,而固于金汤,安于磐石。苟诩诩然自矜其练兵制器,筑堡建砦,以为可求一逞。恐强未可知,而弱形立见。或曰:然则,由斯言之,有国家者,不必讲富强之术乎?曰:非也,亦视乎其时其地而已。自强之道,有为守御计者,有为征伐计者,有为侵并计者,非一端也。当先审力之足以胜人,万全而无害,然后可以发难。否则,宁先为自固计。故与其本弱而示之以强,不如内强而示之以弱。此善于谋国者也。处今之势,值今之时,明者当不河汉斯言。

○上当路论时务书
当今天下纷然竞尚洋务矣。岂不以洋务即时务哉。言兵事者,则曰枪炮之精也,船舰之坚也,军法之严肃也,营制之整齐也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