内,则至『泪落沾我衣』为一首,在乐府则分为数解;《十九首》内分入乐府散为解者甚多。他如〈白头吟〉、〈塘上行〉,或增或减,多读古诗自得之。今小曲每割诸曲合唱,亦是此意。

 一七 乐府之有解何也?自是歌调中节奏。如竹之有节,合之则为一竿,分之则为数节,实是一竹。『十五从军征』本一诗也,分四语为一解。谓四语为一解则可;谓四语为一首则不可也。如〈子夜〉等歌,读四语为一首则可;谓四语为一解则不可也。

 一八 〈鸡鸣〉、〈相逢行〉、『青青陵上柏』诸诗,读之见太平景象,人民熙皞,上至王侯第宅,下至平康、北里,皆优游宴乐,为盛世之音。迄〈五噫〉、〈于忽操〉等诗作,遂多衰世之感;汉诗至此,不可读矣。

 一九 〈铙歌〉今人多拟〈君马黄〉、〈将进酒〉、〈战城南〉,殊不知〈上邪〉、〈上陵〉皆绝妙好词,所当着眼。

 二O 颜、谢好蹇涩雅丽,昌黎好捃摭奇字险韵为诗,然汉〈郊祀〉、〈铙歌〉,奥衍宏博,已开其先。司马子长所谓『今上即位作十九章,通一经之士,不能知其词,皆会集五经家乃能讲习,读之多尔雅之文』是也。

 二一 乐府如〈铙歌〉、〈饮马长城窟〉诸诗,皆极顿挫,工部于此最得手。后之拟者,多直说去,便鲜意味。

 二二 诗主言情,文主言道;诗一言道,则落腐烂。然诗亦有言道者,陆机云:『我静如镜,民动如烟。』陶潜云:『此中有其意,欲辨已忘言。』杜甫云:『舜举十六相,身尊道何高?』各有怀抱。至于宋人则益多,如:『月到天心处,风来水面时』,『一阳初动处,万物未生时』,流入卑俗。惟汉人二韦诗及『瓜田不纳履,李下不正冠』为典则也。

 二三 三代而后,惟汉家风俗犹为近古。三代礼乐,庶几未衰,吾于读汉诗见之。如〈陌上桑〉、〈羽林郎〉、〈陇西行〉,始皆艳羡,终止于礼;〈艳歌行〉流宕他乡,而卒守之以正;〈东门行〉盎无斗储,而夫妇相勉自爱不为非。好色而不淫,怨而不怒,惟汉诗有焉。

 二四 〈练时日〉、〈华煜煜〉、〈天门开〉多原于楚《骚》;〈房中曲〉多原于《雅》、《颂》。

 二五 〈落叶哀蝉曲〉、〈招商〉等歌,见拾遗记;与『皇娥』、『白帝子』诸诗皆王子年伪撰,非汉诗也。

 二六 『枣下何攒攒』、『苦哉边地人』、『凤凰呜高冈』,诸诗虽仅六句四句,而意已足。《诗乘》疑为有阙,殆非也?

 二七 乐府所歌,多属汉人,识者自辨其气味。如『气出唱精列』,今作魏武帝,然已见〈长笛赋〉;〈艳歌何尝行〉,《宋书》作古辞,乐府作文帝;〈碧玉歌〉,《乐苑》以为宋汝南王,而晋孙绰已有『情人碧玉歌』之语,然按其文,自是汉辞。

 二八 汉诗如先秦文,不可段落;诗中所称君子,汝我妾等字,皆不必一人口气。

 二九 汉诗韵最奇,〈焦仲卿妻〉诗多至二十余韵,有隔句用韵;至『江南可采莲』,〈上陵〉、〈蜀国刺〉乃无韵,不可不知。

 三O 汉人诗未有无所为而作者,如〈垓下歌〉、〈舂歌〉、〈幽歌〉、〈悲愁歌〉、〈白头吟〉,皆到发愤处为诗,所以成绝调;亦不论其词之工拙,而自足感人。后人绝命多不工,何也?只为杀身成仁等语误耳。

 三一 《十九首》、《五首》、《三首》诸诗,多非为一人一事而作,读之久自能感人。有能解此语者,吾当与天下共推之。

 三二 世之说汉诗者,好取其诗,牵合本传,曲勘隐微。虽古人托辞写怀,固当以意逆志;然执词指事,多流穿凿。又好举一诗,以为此为君臣而作,此为朋友而作,此被谗而作,此去位而作;亦多拟度,失本诗面目。余说汉诗先去此二病。

 三三 诗文家不可重复说。此最为俗论。如『行行重行行』,下云『与君生别离』,又云『相去万余里,各在天一涯』,又云『道路阻且长』,又云『相去日以远』,在今人必讶其重复。『昭昭素明月,光辉烛我床』,曰『昭昭』,又曰『素』,又曰『明』,又曰『光辉』。〈满歌行〉亦重叠言之;他诗不可枚举。汉人皆不以为病。自叠床架屋之说兴,诗文二道皆单薄寡味矣。

 三四 有谓:『东风摇百草』、『秋草凄以绿』已逗六朝门径;又有端取『古欢』、『新心』等字以为生别。不知古诗浑浑浩浩,纯是元气结成,若以字句求之,真是呓语。

 三五 汉诗有参看法,如『乘元四龙』与『入紫深宫』中,若以时俗法言之,当作『乘四元龙』、『深入紫宫』,古法殊不尔,参看自见。

 三六 《易林》奇古,亦汉四言韵语,因有端书,故不录。

 三七 魏、晋乐府中多汉诗,论之已详。汉诗中亦时杂周诗,如今有人纯歌《楚词》。〈短歌行〉直歌「呦鹿」。〈薤露〉之曲,见于宋玉。〈饮马长城窟〉中有秦诗一段。此其尤著者也。大抵庞厚永长,周诗又在汉人上,以汉五言诗与周诗并读,则如以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