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欲广声气,故索之即应,有以介寿索者,有以哀挽索者,有以歌颂索者,有以旌表索者,此等甚多;诗既不佳,徒劳神思,或预办套语,临时书付,诗名愈广,诗品愈卑;更有逢人辄赠,用充礼物,诗之不幸,一至于此,大可伤也。偷句最为钝贼,词家深以为戒;连用三字,便觉索然,偶犯,速改可也。

戒轻梓

  诗稳而后示人。然不稳而示人,犹可改也。今人诗尚未稳,辄付梓,付梓则播之通国,不可复改,深足惜也。原其付梓之意,本因好名。若诗果佳,斯得名矣;苟诗未稳,兼多谬戾,人将指摘非笑,何名之可得?虽谓之不好名可也。予每言今日好名者寡,正谓此耳。诗稳而后示人,此乃真好名者也;必欲求稳,则愈知诗之不可不改也。夫轻梓非独其人之过,抑亦友之过也。吾未见以诗质之于友,而友肯直言其疵者;吾末见览人之诗而不极口赞之者。彼见人之极赞之也,曰可梓矣,遂肆然而梓之。殊不悟邀誉者乃招毁之物;博名者即败名之具也。是犹女子欲衒容色,而误以泥涂为粉黛,施诸颜面;人望见之,必掩口而走矣。

勉读书

  读书非为诗也,而学诗不可不读书。诗须识高,而非读书则识不高;诗须力厚,而非读书则力不厚;诗须学富,而非读书则学不富。昔人谓子美诗无一字无来处,由读书多也。故其诗曰:『读书破万卷,下笔如有神。』此老自言其得力处。又尝以教其子曰:『熟精《文选》理,休觅彩衣轻。』窃见人于应酬嬉游宴会博奕及蓄种种玩好,莫不殚精竭力而为之;至于读书则否。纵多才多艺,叩以学术,无异面墙也。苟以应酬嬉游宴会博奕及蓄种种玩好之精神用之于读书,则识见日益高,力量日益厚,学问日益富;诗之神理乃日益出,诗之精彩乃日益焕,何患不能树帜于词坛而蜚声于后世乎?

  予衰年闲放,人事一无所与。邑中诸子不察谫陋,以诗属订。辛酉偶过维扬,维扬诸子亦然。
予非敢曰知诗,既蒙来质,不敢不竭。兹数则乃促膝相勖之语,虑其忘也,书而授之。壶庵李沂识。

〈跋〉

  有以评古人诗为话者,有以教今人作诗为话者。夫古人之诗,即微我之评,亦复何损?若夫教今人作诗,则其话为有功矣。李子艾山所为《诗话》,皆实实可以遵行,非泛设者,诚斯道干城哉!心斋居士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