绪,以典则为其辞。乐府以淫凄戾为旨,以变乱为绪,以俳谐诘屈为其词。古诗色尚清腴,其调尚优。乐府色尚,其调尚迅。古诗近于《三百篇》,乐府近于《楚骚》,所由盖异矣。
  然则乐府非德音邪?呈新声于《雅》、《颂》之外,乃有乐府;节变徵于《楚辞》之馀,乃有古诗,故古诗尚矣。
  阮嗣宗其卯金氏之蛊乎?陶元亮其司马家之别子乎?
  古乐府掉尾多用"今日乐相乐,延年万岁期",又"延年寿千秋",又"别后莫相忘"等语,有与上意绝不相蒙者。此非作者本词所有,盖是歌工承袭为祝颂好语,随词谱入,奏于曲终耳。观《白头吟》旧曲与晋乐所奏者可见。又若"置酒高殿上",章句小差;"蒲生我池中",魏、晋悉异;"见君前日书",正截篇首;"山川满目泪沾衣",但唱曲乱。犹今传奇入伶人之手,亦多所窜削。
  盖文士属兴操觚,叶律恐疵,故递有增损云尔。
  汉昭《黄鹄》,出于《杂记》。灵帝《招商》,纪于《拾遗》。《杂记》亡论是否葛洪,总是六朝人所撰。《捣素》、《文木》、《菟园》诸赋,岂西京之调!《黄鹄》一歌,足例伪拟。至于子年,尤荒唐不足信。"清丝流管歌玉凫",齐、梁《白歌》中语耳,谓两京有此句乎?胡明瑞称汉世人主多才,而艳数诸作,为昔人所绐。又班《书艺文志》不载诸赋,乃是一证,而明瑞反以挂漏少之。
  古人制乐府,有因词创题者,有缘调填曲者。创者便词与题附,缘者便题与词离。譬若唐、宋人小词《解红》、《章台柳》、《雨淋铃》,始俱即事名题,后来赋此调者俱自抒情景,不复傍倚题事,足徵乐府之源流焉。
  汉人仙诗率多伪托,而辞亦往往鄙俚。至阴长生云:"黄白既成,货财千亿。"此等岂神仙口中语耶?
  赵壹《疾邪》之篇,郦炎《见志》之咏,愤气侠中,无复诗人之致。

  ●卷二
  ○魏
  《庚溪诗话》云:"魏武、魏文父子横槊赋诗,虽乃壮抑扬,而乏帝王之度。"余谓汉武《秋风》之悲,不害其雄主;隋炀典制之作,无救于亡国。庚溪此论,非通于述作之言矣。
  《却东西门行》,奇骨骏气,跌宕流转,此曹公五言绝唱也。子建独得其妙,而更见神诣,遂千载。昭明录《苦寒》而遗此篇,良所未解。
  子桓《临高台》、《钓竿》、《十五》、《陌上桑》,俱有阿瞒骨气;至《燕歌》、《善哉》诸篇,深秀婉约,便是子桓别开阡陌。
  明帝浅弱,得称三祖。《步出夏门行》,直稍取其父祖诗增衍成篇耳。
  子建《箜篌引》:"惊风飘白日,光景驰西流。盛时不可再,百年忽我乃。"晋乐所秦者,易"惊风"二句置"盛时"二句后,更觉文势飘动。
  曹子建言乐而无往悲愁,言恩而无往非怨,真《小雅》之再变,《离骚》之绪风。
  《妾薄命》词意亦自宋大夫《二招》来,在乐府中则创体也。
  魏诗"散还城邑,清晨复来还",唐诗"定是风光牵宿醉,本晨复得幸昆明",宋填词"明日重扶残醉,来寻陌上花钿",意若相偷,而各用我格,俱敷情之秀句。
  曹植《弃妇篇》起处迂缓,正於此见古法。中间莽莽写去,无不极情妙笔,何减《长门》之赋。此诗三十四句,十七韵耳,中重二庭韵,二灵韵,二宁韵,二鸣韵,二成韵,亦古诗所少。
  子建黄初以后,颇构嫌忌,数遭徙国,故作《吁嗟篇》,又作《怨歌行》,俱极悲怆。谢太傅闻之而泣下沾襟,有以也。
  缪熙伯为魏制乐,述功德。《太和》云:"魏家如此,那得不太平!"鄙俚至此。
  嵇康《秋胡》,东京遗调也。讦露促急,殊伤渊雅。
  文帝"西北有浮"一篇,极其宕逸,若不能纡徐。大抵子桓短咏便俊,大篇多滞,不如子建泱泱长句,百变不穷矣。
  "神飙接丹毂,轻辇随风移",二句一事,下为上引信耳,又以倒互出之,故不觉其复。刘越石"宣尼悲获麟,西狩涕孔丘",似效此章法,不免是疵。
  子建《赠徐》,起四句是比,急接"志士"、"小人",神锋捷露。良田不雨,兼无晚获;膏泽所施,长得丰年。即杨恽"田彼南山"之意,皆出於《小雅》《四月》之四章。
  太史公称《离骚》兼"好色而不淫,怨诽而不乱"。嗣此者惟有《十九首》,则平和粹雅,几于无复怨诽好色。最后曹子建近之,"青楼临大路,高门结重关",可谓好色不淫矣;"文昌郁兴,迎风高中天",可谓怨诽不乱矣。自非得於《风》、《雅》之旨,其能及此乎?
  子建乐府《怨歌行》比《七哀》多十二句,然《七哀》妍至雅洁,似胜《怨诗》。《七步诗》四句者,词意简完,然不若六句之有态。
  魏人四言,仲宣可亚子建,独《太庙》三颂、《俞儿》诸歌,剿袭伧父。子建《鼙舞》五章、熙伯《鼓吹》众曲亦然。信乎颂体不易作,应制难为工。
  西园七子,伟长诗品最劣,发口凡近。"人靡不有初,想君能终之",已自拙手。"匣镜上生尘,时不可再得",句法直可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