以“猗嗟”二字讥叹之。苏子所谓不可以言语求而得,而必深观其意者也,诗人往往如此。
  △十七
  州吁之乱,庄公致之,而燕燕一诗,犹念“先君之思”。七子之母,不安其室,非七子之不令,而凯风之诗,犹云“莫慰母心”。温柔敦厚,斯为极则。
  △十八
  人有不平於心,必以清比己,以浊比人,而谷风三章转以泾自比,以渭比新昏,何其怨而不怒也?杜子美“在山泉水清,出山泉水浊”亦然。
  △十九
  匏有苦叶,刺淫乱也。中惟“济盈不濡轨”二句,隐跃其词以讽之。其馀皆说正理,使人得闻正言,其失自悟。
  △二十
  庄姜贤而不答,由公之惑於嬖妾也。乃硕人一诗,备形族类之贵,容貌之美,礼仪之盛,国俗之富,而无一言及庄公,使人言外思之,故曰主文谲谏。
  △二十一
  陟岵,孝子之思亲也。三段中但念父母兄之思己,而不言己之思父,母与兄。盖一说出,情便浅也。情到极深,每说不出。
  △二十二
  政繁赋重,民不堪其苦。而苌楚一诗,唯羡草木之乐,诗意不在文辞中也。至苕之华明明说出,要之并为亡国之音。
  △二十三
  鸱诗连下十“予”字,蓼莪诗连下九“我”字,北山诗连下十二“或”字,情至不觉音之繁词之衤复也。後昌黎南山用北山之体而张大之(下五十馀“或”字。)然情不深而侈其词,只是汉赋体段。
  △二十四
  颜之推爱“萧萧马鸣,悠悠旆旌”,谢玄爱“昔我往矣,杨柳依依”四语,予最爱东山三章:“我来自东,零雨其。鹳鸣於垤,妇叹於室。”末章:“其新孔嘉,其旧如之何?”後人闺情胎源於此。又爱“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。所谓伊人,在水一方。”苍凉イ渺,欲即转离,名人画本,不能到也。明陈卧子谓秦人思西周之诗,卓然特见。
  △二十五
  大小雅皆丰、镐时诗也。何以分大小?曰:音体有大小,非政事有大小也。杂乎风之体者为小,纯乎雅之体者为大。试咏鹿鸣、四牡诸诗,与文王、大明诸诗,气象<辶向>然各别。
  △二十六
  宣王,中兴主也,然其後或宴起,或料民,至废鲁嫡,杀杜伯,而君德荒矣。诗人於东都朝会时,终之以“允矣君子,展也大成”,何识之远而讽之婉也?汉人长杨、羽猎,那能有此?
  △二十七
  鹤鸣本以诲宣王,而拉杂咏物,意义若各不相缀;难於显陈,故以隐语为开导也。汉枚乘奏吴王书本此。
  △二十八
  斯干考室,无羊考牧,何等正大事,而忽然各幻出占梦,本支百世,人物富庶,俱於梦中得之,恍恍惚惚,怪怪奇奇,作诗要得此段虚景。
  △二十九
  巷伯恶恶,至欲“投畀有北”,何尝留一馀地?然想其用意,正欲激发其羞恶之本心,使之同归於善,则仍是温厚和平之旨也。墙茨、相鼠诸诗,亦须本斯意读。
  △三十
  大东之诗,历数天汉牛斗诸星。无可归咎,无可告诉,不得不怅望於天;若此时之天,非西周盛王时之天者然。司马子长云:“劳苦倦极,未尝不呼天。”得之矣。
  △三十一
  文王七章,语意相承而下,陈思赠白马王诗,颜延之秋胡行,祖其遗法。
  △三十二
  古人祝君如卷司之诗,称道愿望至矣。而颂美中时寓责难,得人臣事君之义。魏人公宴,唐人应制,满简浮华耳。
  △三十三
  美德之形容,故曰颂。其词浑浑尔,穆穆尔,不同雅音之切响也。记曰:“清庙之瑟,朱弦而疏越,一唱而三叹,有遗音者矣。”故可以感格鬼神。
  △三十四
  鲁,诸侯也,安得有颂?至鲁有颂,且祀后稷以配天,非礼矣。今读以下四篇,皆僖公之诗。先儒谓季孙行父请於周而作颂。知东迁以上,鲁无颂也。即谓颂之变亦可。
  △三十五
  周颂和厚,鲁颂夸张,商颂古质,此颂体之别。
  △三十六
  离骚者,诗之苗裔也。第诗分正变,而离骚所际独变,故有傺噫郁之音,无和平广大之响。读其词,审其音,如赤子婉恋於父母侧而不忍去。要其显忠斥佞,爱君忧国,足以持人道之穷矣。尊之为经,乌得为过?
  △三十七
  楚辞陈引喻,点染幽芬於烦■忧之中,令人得其悃款悱恻之旨。司马之长云:“一篇之中,三致意焉。”深有取於辞之重节之衤复也。後人穿凿注解,撰出提挈照应等法,殊乖其意。
  △三十八
  骚体有少歌,有倡,有乱。歌词未申发其意为倡,独暨在和总篇於为乱。盖言之不足,故长言之;长言之不足,故反覆咏叹之也。汉人五言兴而音节渐亡;至唐人律体兴,第用意於对偶平仄间,而意言同尽矣。求其馀情动人,何有哉?
  △三十九
  天问一篇,杂举古今来不可解事问之,若己之忠而见疑,亦天实为之,思而不得,转而为怨,怨而不得,转而为问,问君加他人不得,不容不问之天也。此是屈大夫无可奈何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