殆録遍。或取其本镂行于世,谓之《百家诗选》。既非介甫本意,而作序者曰:“公独不选杜李与韩退之,其意甚深。”则又厚诬介甫而欺世人也。不知李、杜、韩退之外,如元、白、梦得、刘长卿、李义山辈,尚有二十余家。以予观之,介甫固不可厚诬,而世人岂可尽欺哉?葢自欺耳。

  杜牧之风味极不浅,但诗律少严。其属辞比事殊不精致,然时有自得处为可喜也。

  元丰之末,盗贼蠭起,闻司马温公入相,众皆尽散。令作对“随家鸡”,晁以道云:“指呼市人如使儿”。东坡最得此三昧,其和人诗,用韵妥帖圆成,无一字不平穏。葢天才能驱驾,如孙吴用兵,虽市井乌合,亦皆为我臂指,左右前却在我顾盻间,莫不听顺也。《前后集》似此类者甚多,徃徃有唱首不能逮者。

  崇宁间,凡元佑子弟仕宦者,并不得至都城。晁以道自洛中罢官回,遣妻儿归省庐,独留中牟驿,累日以诗寄京师婣旧,其落句云:“一时鸡犬皆霄汉,独有刘安不得仙。”此语传于时,议者美之。

  政和戊戌三月雪,昭徳诸晁皆赋诗。以《晋书五行志》着为大异,颇艰于落笔,独晁冲之叔用用王维雪图事云:“从此断疑摩诘画,雪中自合有芭蕉。”人称其工。

  陈文惠以使相守郑日,尝有《后园十絶句》,其间一聫云:“雨网蛛丝断,风枝鸟梦揺。”议者谓“风枝鸟梦揺”之语极工,惜所对不称耳。吾鄊人汪恺伯强易“雨网蛛丝断”为“露叶荧光湿”,工诗者徃徃多爱之。伯强毕榜及第,力学不倦,仕宦所至皆有声。

  韩师朴元符末自大名入相,其所引正人端士徧满台阁,然不能胜一曾布。而张天觉扵政和初,欲以一身回蔡京党“绍述之论”,难矣。未几果罢去,自西都留守徙南阳道,过汝州香山谒大悲,题长句于寺中,其略云:“大士悲智度有情,亦要时节因縁并。也应笑我劳经营,虽多手眼难支撑。”读者莫不怜之。

  刘伯寿,洛阳九老中一老也。筑室嵩山下,每登髙顶,回则于峻极中院援笔记岁月捐馆之年,题云:“予今年若干岁,登顶凡七十四次矣。精力虽疲,而心犹未足也。”王辅道学士与其孙宣义郎、字符静(忘其名)游嵩至中院,作一絶句示宣义君云:“烂红一点出浮沤,夜坐嵩峰顶上头。笑对僧窻谈祖徳,当年七十四回游。”伯寿既结庵玉华峰下,号玉华庵主。有妾名萱草、芳草,皆秀丽而善音律。伯寿出入乗牛、吹鐡笛,二草以蕲笛和之,声满山谷。出门不言所之,牛行即行,牛止即止。其止也,必命壶觞,尽醉而归。嵩前人以为地仙云。

  张天觉庚寅年六月拜相,唐庚子西赋《内前行》,所纪皆当时实事,云:“内前车马拨不开,文徳殿下听麻回。紫微侍郎拜右相,中使押赴文昌台。旄头昨夜光照牖,是夕收芒如秃帚,明朝化作甘雨来。官家新得调元手,周公礼乐未要作,致身姚宋也不恶。我闻二公作相年,人间斗米三四钱。”蔡嶷见其诗恶之,遂中以事贬岭外,天觉相继亦出。子西又赋《益昌道中三月梅花》诗云:“桃花能红李能白,春深无处无颜色。不应尚有数枝梅,可是东君苦留客?向来开处当严冬,桃花未在交逰中。即今已自丈人行,勿与少年争春风!”此诗亦为新进所忌。

  元佑间哲宗皇帝幸太学,宰相吕微仲有诗四韵,其第三聫云:“再拜新仪瞻鲁圣,一篇古训监周王。”谓是日谒先圣,初行再拜之礼,及祭酒丰稷讲《无逸》也。然韩退之《处州孔子庙碑》云:“自天子而下,北面拜跪荐祭,进诚肃退,礼如亲弟子。”则唐以来行之矣,岂本朝偶未举此礼也邪?不然安得谓之“新仪”哉?或云本朝虽曾行而止扵再拜,遂着之礼典,乃从当时曲台之请也。

  李义山《题马嵬》一聫云:“此日六军同驻马,当时七夕笑牵牛。”温庭筠《题苏武庙》云:“回日楼台非甲帐,去时冠葢是丁年。”尝见前辈论诗云:“用事属对如此者罕有。”

  李义山《文帝庙》诗云:“可怜半夜虚前席,不问苍生问鬼神。”用事如此,可谓有功矣。本朝赵周翰亦有诗云:“露台枉惜千金费,却把铜山赐幸臣。”可与义山并驱争先矣。

  唐秦系和韦苏州诗,具衔云“东海钓客”,试秘书省校书郎。本朝陈恬叔易隠居颕川阳翟涧上,号“涧上文【丈?】人”,大观间宋乔年讽监司荐扵朝,起为馆阁,书疏间犹不去丈人之号。晁以道作诗讥之曰:“东海一生垂钓客,石渠万巻校书郎。丈人风味今如此,鹤到扬州兴更长。”其后以道谒叔易扵京师,有婢应门,严妆丽服,熟视之,乃故时涧上赤脚也。以道又作一絶云:“处士何人为作牙?尽携猿鹤到京华。可怜岩壑空惆怅,六六峰前少一家。”王平甫《阅韩退之送石洪、温造二处士诗》序云:“退之善与处士作牙。”

  馆职刘彦祖《寄友人》诗一聮云:“别后频芳草,愁邉更落花。”予举示晁以道云:“此语酷似刘梦得,殊可喜也。”

  唐张继《宿平望》诗云:“姑苏城外寒山寺,夜半钟声到客船。”永叔云:“句诚佳,其奈夜半,非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