儒雅。问道:“曾读过书么?”时大来道:“略也读过。”袁公把些古文。并吴下几个名士盘问他,时大来一面写字,一面对答如流。袁公讯过姓名,暗道:此人不似卖字的,便道:“这不是个养贤之所,老兄肯见教,到寒舍少谈-谈。”时大来道:“晚生何缘,敢望登龙。”袁公问道:“时相公有甚行李么?”主人道:“客人的行李,像的都在身上。”袁公道:“既没行李,即同过舍罢。”时大来谦逊一回,只得相随同去。正是:
  生意怜衰革,闲情错落花。
  路旁相借问,若个孟尝家。
  时大来到了袁公家,方知是个名宦。袁公命酒饭相待,问道:“既然流寓,文字上还不荒疏么?”时大来道:“晚生因家贫失馆,飘泊多年,八服后本业虽未荒疏,还求指教。”当晚便在书房住了。次日,袁公出了两个通口,命儿子与时大来做,到了下午。都做完了,禀上袁公。袁公见了时大来文字,大加赞叹,道:“不但不荒疏,巳文质相宜,八音并奏。决科之才。老兄既有此佳艺,曾进黉宫否?”时大来不敢明言,只道得:“半生流落,空度时光,实未游泮。”袁公道:“明年大比,宗师定然科考,就屈留敝斋,命小顽同笔砚,就认寒家籍贯,兄才若在北边,定然联捷的。”时大来一个飘荡之人,有甚不踊跃从命。袁公另打点-间书房与他同儿子读书,你说那时大来自失馆之后。终日坐监坐本,何曾一刻拈着书本。通了这个知己,书笈又富,怎有不埋头的。过了新年,恢忽又是三月了,只见袁公道:“宗师已发牌,按临本府,府悬挂告示就考。时兄有现场之兴否?”时大来道:“公郎文艺大进,定然高录,如不弃,相陪可也。”袁公就令他改姓袁,他又要存些本来面目,起名叫作袁时。府县二案,都是袁时做了第一,袁杰附案有名,到得宗师那里,袁时又是第一进学,袁杰也进在第三名上,报到袁公大喜。正是:
  虽然换得新头角,看来还是旧家风。
  次日,衣巾了约会一齐去谢考。只见那宗师,只管将那袁时看了又看,谢过了出得大门,听得宗师传唤巡捕官。巡辅进见宗师,道:“你去问那新进的案首,住在何处。”巡捕官赶上来。问道,“老爷问案首在何处住。”袁杰代回道:“在大街上,大横街袁老爷衙里住。”巡捕就来复命,宗师道:“你可到袁老爷那里去对他说,老爷极喜案首的文字,衙内有个小公子,要请他教读。须立时请来,如违重责。”巡捕应声道:“是。”
  却说二袁出了衙门回家,拜了袁公。袁公治酒作贺,正在那里排宴,只见门上人禀道:“学道老爷差了巡捕官来说,要请案首袁相公,进衙去教读公子。”袁公道:“果有此说?”门上人道:“巡捕官还在外面候着哩。”袁公大喜道:“大来,可满一大杯,这学道操守虽不甚高,眼力还算得个老甲科。他既取你做首,又来请你教读,明明是刮目相待。且干几杯,做个利市去。”稍顷,巡捕官催促,同袁公只得放了,出门和巡捕官一路去了。正是:
  猪羊牵入屠子门,尚尔摇头仍摆尾。
  你说这提学是甚人,偏偏的刮目时大来。原来,这提学就是那任知府。他在潮州赚了些银子,谋到这个学道。起先是无心中看文字。取了时大来。至来谢时,见他丹墀上一步步走来,就道:“这是那强盗时大来,劫狱走了,又在这里做了秀才。这人这样神通。”认了又认,毫无可疑。又道:“可怪,又姓袁,难道是姓袁的面庞与他恁样相肖?”那时大来是无心的,凭他看了又看,难道好回避他不成。任提学想出请教读的计策来,要当面盘问他-番。不是便罢,倘真是这强盗,设法处他一死何难。时大来那里知得这些利害,跄跄摆摆跟着巡捕官走,还觉得洋洋得意一般。到了衙门,传点进去。那学道坐在上面。开了门,请他进来。这时大来行到面前要行廷参,只听得打鼓封门,退过堂。提学一拱,把他拱在一间耳房内,作揖坐下。那提学道:“前日的文字,果然做得好,也不负我刮目一番,请问袁太常是贤契甚人?”时大来道:“是家伯。”提学道:“据贤契语音,不似北方学者。”时大来遮掩不来道:“原籍山东,一向游学江西。”任提学知着手了,问遒:“好些面善,曾在那里会过?”时大来抬头一认,才认得是那个任知府。一时间,局促不安,含糊道:“却也似会过的一般。”提学拱了一拱,退回衙去了。
  时大来魂飞魄散,自忖道:这是任知府无疑了,怪得他只管把我认识,又来请我,原来我的死所阎王,注定山东地方,只望借此出身,博个吐气扬眉的日子。那晓得,到处俱撞着死路,罢了罢了,这是命如此。若论前此是几时死的了,这还算多活了年把。如今往那里飞去,只索由他。倏忽天已暮了,时大来满肚忧疑,那里敢睡。听得起更了,又一更两点了,约莫到二更时分,听得里面传点,叫把衙的开门。把衙的答应,接钥匙开了门。衙内走出一个大叔来,手执灯笼,那人怎生打扮,但见他:
  头带一顶鬃帽,身穿大袖青袍。香喷喷乌丝冉鬓,粉扑扑红晕含桃。一步步腰肢娉婷,好似春前杨柳;娇溜溜齿牙香软,大胜巧啭营雏。不是随住的龙阳,总然跟轿的行眷。
  把衙的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