来。”老猴道:“数上何如?”李海道:“他的数上,比你差不得几厘儿。”老猴道:“怎么只差几厘儿?”李海道:“有其父必有其子,就只好差得几厘儿。”道犹未了,只听得山上又在响雷。老猴道:“那话儿来了。”李海道:“我和你去瞧一瞧来。”老猴道:“不可造次。”李海道:“数尽之物,畏之何为?”
  
  两个携手而出。才出得洞门,恰好是那个终生自山而来。头先向下,不知怎么样儿,项下吃了些亏。终生性子又燥,抬起头来,尽着力气,望山下只是一溜,快便是去得快,哪晓得身子儿已是劈做了两半个。到得水次之时,三魂逐水,七魄归天。李海急忙的走近前去,把颗夜明珠即时捞在手里了。老猴见之,又惊又爱,心里想道:“南朝人不是好相交的。我这如今事到头来不自由,不如做个君子成人之美罢。”猛然间把只手儿望西一指,说道:“西边又有一条大蟒来也。”李海听知又有一条大蟒,吓得心神缭乱,抬起头来,望西上去瞧。老猴趁着这个空儿,就把李海的腿肚子一爪,划了一条大口子,一手抢过夜明珠来,就填在那个口子里,吐了一口唾沫,捶上了一个大拳头。及至李海回头之时,一个夜明珠好好的安在自家腿肚子里了。李海道:“这是怎么说来?”老猴道:“夜明珠乃是活的,须得个活血养它。你今日安在腿肚子里,一则是养活了它,二则是便于收藏,三则是免得外人争夺。”李海道:“明日家去,怎么得它出来?”老猴道:“割开皮肉,取它出来,献上明君,岂不享用个高官大爵?”李海闻言,心中大喜,说道:“多谢指教了。”
  
  老猴道:“我且问你来。”李海道:“问我甚么事?”老猴道:“这个大蟒虽是合当数尽,怎么样儿身子就劈开了做两半个?”李海不敢瞒他,从直告诉他,说道:“是我用了一个小计。”老猴道:“还是个小计,若是大计,岂不粉骨碎尸。你且把个小计说来与我听着。”李海道:“一言难尽。我和你同去看来就是。”李海携着老猴的手,照原路上打一看,原来路上埋的却都是些铁枪儿。老猴道:“你这一副家伙,是哪里得来的?”李海从直说道:“不是个铁枪,就是你这山上的苦竹,取将来断成数段,一根一根的削成签儿,日晒夜露,月深日久,以致如此。”老猴闻之,心里老大的有些个怕李海。李海也知其情,每事小心谨慎,毫厘不敢放肆,心里只在等待宝船转来,带它归朝。
  
  却说宝船自从祭赛之后,风平浪静,照直望前而行。正是船头无浪,舵后生风,不觉的离了江,进了海。只见总兵官传出将令,尽将大小宝船,一切战船、座船、马船、粮船,俱要下篷落锚,一字儿摆着海口上。三宝老爷会了王尚书,会了国师,会了天师,商议已毕,站着船头上一望之时,只见:
  
  今朝入南海,海阔不可临。
  茫茫失方面,混混如凝阴。
  云山相出没,天地互浮沉。
  万里无涯际,云何测广深。
  潮波自盈缩,安得会虚心。
  
  时备办祭品,陈设已周,两位元帅排班行礼,中军官开读祭文。文曰:
  
  维我大明,祥开戴玉,拓地轴以登皇;道契寝绳,掩天纟厷 结而践帝。玄云入户,纂灵瑞于丹陵;绿错升坛,荐祯图于华渚。六合照临之地,候月归深 ;大罏覆载之间,占风纳贡。蠢兹遐荒绝壤,自谓负固凭深。祝禽疏三面之恩,毒虺肆九头之暴。爰命臣等,谬以散材;饬兹军容,忝专分阃。鲸舟吞沧溟之浪,鲨囊括鄯善之头。呼吸则海岳翻腾,喑哑则乾坤摇荡。横剑锋而电转,疑大火之西流;列旗影以云舒,似长虹之东下。俯儋耳而椎髻,誓洞胸而达腹。开远门揭候,坐收西极之狼封;紫薇殿受俘,重睹昆丘之虎绩。嗟尔海渎,礼典攸崇;赫兮天兵,用申诰告。
  
  祭毕,连天三炮响,万马一齐奔。只见舟行无阻,日间看风看云,夜来观星观斗。行了几日,中军帐上有几个军士,整日家目合目合,只是要瞌。原来三宝老爷手下的小内使,也是这等目合目合 要瞌。王尚书船上伏侍的军牌校尉,也是这等目合目合 要瞌。传令前哨后哨、左队右队,各色军士人等,也都是这等目合目合 瞌。问及天师船上,天师船上那些道官、道童、乐舞生,也都是这等目合目合 要瞌。问及国师船上,只有国师船上一个个眉舒目扬,一个个有精有神。细作的报与三宝老爷。老爷道:“其中必有个缘故。”竟往碧峰寺来。
  
  碧峰长老正在千叶莲台上打坐,只见徒孙云谷说道:“元帅来拜。”国师即忙下座迎接,相见礼毕,分宾主坐下。长老道:“自祭海之后,连日行船何如?”老爷道:“一则朝廷洪福,二则国师法力,颇行得顺遂。只有一件来,是个好中不足。”长老道:“怎么叫做个好中不足?”老爷道:“船便是行得好,只是各船上的军人都要瞌睡,没精少神,却怎么处?”长老道:“这个是一场大利害,事非小可哩!”老爷听知道一场大利害这句话,吓得他早有三分不快,说道:“瞌睡怎么叫做个大利害?敢是个睡魔相侵么?咱有个祛倦鬼的文,将来咒他一咒何如?”长老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