羞的面红过耳。官人说:“怪油嘴,单管胡说胡唱的,不知是什么!”大家都笑了,把琵琶递与黄姐,说:“唱个平岔。”唱道:
  叫奴怎了,这事儿蹊跷,奴家的裙带子少了一条,若叫那当家的知道,岂肯饶!想必是昨日晚上猫叼了去,也不知那个情郎谁拿了,好叫我心下不明暗发毛。
  黄姐唱毕,别人不懂,把个珍珠儿弄得一红一白。西门庆也疑惑了,说:“你们不是唱曲儿,是商量着打讥讽呢!要不好生唱,我就把他的舌头咬下来。”该屏姐唱了,定了定弦,唱了个《寄生草》,十指尖尖,弹的神出鬼入,真有绕梁之音。嗽了嗽嗓子唱道:
  玫瑰花儿头上戴,挽了挽乌云别上根金钗,作女孩儿十五六岁人人爱,俏才郎过来过去把风流卖。十七十八岁好似一朵花儿才开,引的奴迷离魔乱把相思害 。
  屏姐唱毕,官人道:“这里面也有话,小油嘴暗含着说我呢!这时候我也不说什么,等到晚上躺下再与你算帐。该谁唱了?”金姐道:“该我了。我唱个好的罢。唱个倒搬桨儿。”唱道:
  大河里洗菜叶儿漂,见了一遭想一遭。人多眼杂难开口,石上栽花不坚牢。肉儿小娇娇生生,叫你想坏了。
  金姐唱毕,官人听了,赶着金宝打,说:“这个小淫妇比别人更胡说,不看世界的面,立刻不饶你!”引的众姊妹哄堂大笑。西门庆向月娘、蓝姐说:“你们不会唱的渗不过去。好好的说个笑话我听。说不笑罚酒一大杯。”月娘道:“我先说一个看笑不笑。”听了——
  一家新娶了个媳妇。次日娘家来上头,公婆说:“还未起来呢!”他母亲道:“岂有此理,叫使女快去瞧来!”丫环回说:“瞧了,还早呢!姑爷上半截起来了,姑娘下半截才起来。”
  月娘说完,大家笑个不了。官人往蓝姐说:“该你了。”蓝姐道:“我说一个文墨的,不村不俏,还要可笑。只怕笑倒了。”说道:
  一个年轻的妇人在门首站立,见对门一妇人抱着个娃娃。那人指着娃子说:“你也有了么?”妇人道:“无有。”那人道:“你天天守着当家的,难道他不么?”妇人道:“他可倒不不。”
  蓝姐说毕,官人道:“这倒可。”笑众姊妹也都笑了说:“到底是作诗的人,说个笑话也文绉绉的。”又吃了一回酒,叫四个家乐又唱了几折。天交三鼓,都困了,各自归房。
  西门庆扶着楚云往春娘楼上来。上了楼也不吃酒,一手拉着春梅,一手拉着楚云,三人入房,一夫两妇,共入罗帏,上床安寝,不在话下。这一来毕竟如何,且看下回分解。

  第十四回 逞豪华孝哥添寿 李铁嘴看相传方
  却说光阴似箭,不觉过了年节,正月二十一日是孝哥的生日。父母爱子之心不所不至。又见他读书奋态,从无一日旷功,西门庆与月娘喜之不尽。与先生告了三天假,在花园燕喜堂摆酒。有吴二舅、乔大户、大妗子、二妗子、大户娘子、应二娘子、谢希大、常时节、薛姑子、王姑子都来与孝哥做生日。
  众姊妹打扮的油头粉面,粉妆玉砌。玉月穿着混鷂皮袄、灰鼠裙、戴着盘丝鬏髻,满头花翠。春娘穿着天马皮袄,硕鼠裙,戴着软翠鬏髻,五宝项圈。蓝姐穿着貂鼠皮袄、白狐裙,戴着金丝鬏髻,别着两只斜凤。屏姐穿着金貂皮袄、银鼠裙,戴着过枝鬏髻,配着一对珠花。黄姐穿着麻叶皮袄、云狐裙,戴着鸳鸯鬏髻,配着珠翠花钿。金姐穿着火狐皮袄、飞鼠裙,戴着嵌珠鬏髻,亦是金银首饰。满堂上花枝招展,香气袭人,都各有礼物。到了燕喜堂与亲眷们见了礼。
  大丫头小玉、楚云、秋桂、珍珠儿,小丫头天香、玉香、素兰、紫燕,都是穿红挂绿,着紫披蓝,打扮的千娇百媚,粉团一般。
  丫环递上茶来,月娘、春娘安了席,大家坐下。前边众客到齐,西门庆巡了酒,摆上南北碗菜,孝哥按次行了礼。众仆从与孝哥叩了寿。叫了一档南十番,声吹细乐,北鼓云锣,笙管笛箫,十分幽雅。文珮执壶,春鸿巡酒。阖家欢乐。
  后边亦是一样的筵席。四个家乐扮了昆腔唱小曲儿。琵琶丝弦,好不热闹。小玉、楚云唱了一折《渔家乐》,秋桂、珍珠儿唱了一折花鼓子。大户娘子十分欢喜,每人赏了一对香包,月娘也陪赏了四方手帕。
  前边乔大户点了一套《到春来》,吴二舅点了一套《合欢令》,打起来满堂中锣鼓喧阗,美耳中听。
  西门庆与乔大户闲谈,说:“亲家交新年满面红光,好气色。”大户道:“托亲家福庇。我那里来了个先生,号叫‘李铁嘴’,相法甚好。他相我今年有两层喜,还要发些外财。房下阖家都叫他相了,虽未经验,他说的句句入骨。”官人说:“有这等神相,明日请了来,我也求他相相。”大户道:“亲家既要相还得着人找去,他无准住处。找着了,差人送他来。”官人说:“如此奉托。”说着拿上饭来,上了割刀热吃。
  大家吃了饭茶毕,天晚了,一齐告辞。官人道了谢,都回家去了。花园堂客也散了。大妗子、二妗子住下不去。众姊妹自归房。官人扶着紫燕在屏姐房中歇了。
  过了几日,乔大户差人好容易才把李铁嘴找着了,差人送到大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