造化,造化。生长在中华上国,我闻享太平无事之福,居诗书礼义之邦。只是何不在家乡受享,却要冒风波,舍性命,寻这蝇头微利?且莫说冒险犯禁,十有九差,便是得了些利,不过是挣家私、养妻子,与别人出力。若是无父母的也罢了,若有父母在家,老年相倚,你却漂洋涉海,真没来由。”商人听了,笑道:“老叟,你此言有理,可惜在这远地听闻。若在我家乡说出,我小子警悟,也不出来了。只是你能说人,却不能自说。这寒风冷地,老人家不在家屋内向火吃汤,却独立门前,自甘受冻,也没来由。”老者听了,把眉一皱,道:“客官,我不说,你不知。我这村乡边海,离镇市路远,等闲没有人来。日前不知是何处来了几个古怪汉子,面貌丑恶,不似客官。中华人物,自然我老汉识得。那几个丑汉子,到了这几村里,大家小户,没有个不被他搅扰一番的。小则牲口、孩子被他伤害,大则男子妇人遭他折磨,无有宁时。”商人道:“你村人何不齐力,捉拿他到官长?”老者道:“始初村人也齐心捉拿他,哪里拿得住?便是捉了一两个,及至走到中途,他便有几个赶来。那面貌越发丑恶,村人更被他害。他口里说我们有十五种,要害尽了你一村老小才罢。”商人道:“老叟,你却如何安心在此?”老者道:“幸亏我老夫妇二人自幼吃一碗素饭,无事时念几声弥陀。这恶汉们说,看我这些面皮饶了我,因此在门首站立。他见了我,便不进此屋,我家老小少赖平安。”商人道:“这几个恶汉,如今在哪里?”老者道:“有时来,有时去,却也真古怪。他来时先寻村间强梁的,奸恶的,男子犯上、妇人失节的。个个受他磨折得要死不得死,要活不得活。”商人道:“比如我等过往客商,别村亲眷到此,偶然遇着他们,却怎生处?”老者道:“只有这件,不伤害过往客商、人家亲眷。”商人听了,笑道:“是了,是了。想必老叟这村中,男妇平日不肯修些善果。比如人人都是老叟夫妇吃斋念佛,那恶汉自是不来了。”老者道:“话便是这等讲,也不专此。比如我隔壁这一家夫妇两个,却也不吃斋,不念佛,那恶汉们却又饶了他。”商人道:“这夫妇两个,想必是老叟说的不犯上、不失节,为人懦弱忠厚的。”老者道:“这却果然良善。”商人笑道:“情理显然,我知道了。小子是贩海客商,遇风停泊沙滩,带得有经忏在舟。我去请来,老叟可焚香向这村间讽诵,管教你这村人安静,恶汉永远不来。”老者道:“ 客官,我这村人不识文字,安知经忏?也没香烧。若是客官肯为我这村大家小户男妇保安,便烦你讽诵罢。”商人道:“我便来讽诵,你村人却也不信。”老者道:“我自去家家说知,叫他到舟来奉请。”商人乃辞了老者,走回舟中。见了祖师,把老者这情由说出。祖师道:“善人虽是发了一点道心,只怕村人不信;纵是信了,来请善人与他讽诵一番,那些恶汉,吾知他暂为经功去了,以后复来。”商人道:“小子欲叫他留下经忏,家家传请供奉,自然驱逐恶汉不来。”祖师微笑不答。为何不答,下回自晓。
  
  
第九十八回 萧刺史重道敬僧 老祖师观颜知喜
  却说村乡这老者,信商人讽经驱恶之话,遍向村中大家小户男妇说了。也有几个信的说道,老者吃斋人,不说诳语,看他恶汉不侵,便可信真;也有几个不信的说,凶凶丑恶汉子,捉拿也不怕,甚么经忏能驱逐得他!彼此信与不信的正在迟疑,忽然几个恶汉闯入门来,便去把那几个不信的一个揪一个,打是打,踢是踢。老者与那信的见了,慌张张往门外飞走。走出门来,那几个信的向老者说道:“这事当实实可信。我们去舟中请商人来,看他讽诵经忏,驱逐这恶汉。”老者乃同村众几个,走到沙滩,果见海舟停泊。走近船来,商人不待他登舟,乃捧着一卷《菩萨救苦经典》上得滩岸,往前径行。众人也不问,随后跟着。到得村中,那众人与老者先要试经忏灵验,乃领着商人到那不信人家。果然商人未曾进门,几个恶汉先放了村人,往门外走去。恶汉去了,商人乃捧经入门。方才展卷,商人带有清香焚起,教众人和诵,果然恶汉不来,也不到这几个信的家去。众人方称扬功果。
  只见门外又有人来,说恶汉在村后人家打吵。商人听得,急捧经到后村人家去。那恶汉闻香风,又走到前村去吵。商人没了法,乃向老者说道:“经功本是无量无边,总是人心有疑有信。信者诸恶不侵,疑者一时难逐。我舟中现有高僧在内,他原先知经力保舟,因知此村有善人积来一种,还要借我经功。老叟与村众当恭敬请来,料能与你这村驱恶。”老者听了,道:“客官方才不早说,我等到舟前,当与经忏同请。”商人笑道:“这位高僧,却不是等闲与你等随便邀请的。我有带来清香,你们可虔心去请,只怕还不肯来。”老者道:“若是不肯来,却怎生说?”只见一个村人道:“只说是谢他钱钞。”商人笑道:“如此便真不肯来。”一个村人道:“只说是请他吃斋。”商人道:“也请不来。”老者道:“必定如何说?”商人道:“只说求老师父发菩提心,开方便路,与我村人驱邪缚魅,保命护身。高僧或者就肯来了。”老者道:“依客官说去请。”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