说,是不中用的。我打算赶到省城,到他糖行里,同天来当面说。”贵兴道:“只是又累叔父奔走,如果事成,这中费用我格外从丰就是了。”宗孔道:“这有甚要紧!我即刻去张罗一件事就动身。”贵兴道:“叔父又要张罗甚么?”宗孔道:“不要说起,刚才我回家去,看看恰好柴也没了,米也缺了!”

说到这里,把那铜簪儿环儿故意半隐半现的,在贵兴眼前晃了一晃道:“拿这个去当了,好叫他们买起柴米来。”贵兴道:“叔父为了我的事,哪有叫叔父破费的道理?不必当,我这里拿去用吧。”说罢,拿出十两银子来,交与宗孔。宗孔道:“明日事成,请在中费里面扣回就是了,惭愧得很呢!我也不说谢了。”说罢,辞了出来,气忿忿的跑回家中,把银子往桌子旁一掼,直挺挺的坐着,瞪起了眼睛一言不发。谢氏走到桌子旁边一看,果然真是银子,便陪笑道:“官人!当真把那铜东西换出银子来,真是本事!”宗孔也不言语,把那铜簪儿环儿,劈面的掼了过去。谢氏连忙抬起来,又陪笑道:“宫人,我们老夫老妻,无意中的三言两语,何苦动了真气!倘使气坏了你,你叫我靠哪个呢!你吃了饭不曾?可要弄饭给你吃?你喜欢吃甚么菜?我去烦隔壁王妈妈来。”宗孔也不言语,抓了两块银子,约莫有一两多重,立起来就走。谢氏等他走远了,咕哝道:“天杀的!不受抬举!我看银子面上巴结他,他倒在老娘面前闹起脾气来了!”又大声嚷道:“王妈妈,王妈妈!有空么?叫了李婆婆、张嫂嫂,来打天九呀!我们那个东西又走了!大家来凑个兴儿,我要翻本呢!”

不提谢氏这里。且说宗孔离了家门,叫了一只小船,摇到省城,一径到第八甫天和糖行,来寻粱天来,原来粱天来自从南雄拆股以后,就在省城第八甫,开设天和糖行,自己带着兄弟君来,儿子养福,在行中经理一切,生意倒也兴旺。这一天,宗孔来到,名份上他是娘舅,天来兄弟是外甥,自然殷勤接待。寒喧既毕,宗孔道:“贤甥近来生意,想必兴隆,不知这糖行的利息有多少?”天来道:“利息本来甚微,不过所望销场多,就可望多中取利,亦不过敷衍罢了。”宗孔道:“此刻有一注生意,可以获到几倍利,不知贤甥愿做么?愿做的,我就说出来,不愿做的,我也兔开尊口了。”天来笑道:“哪里有几倍利的生意?除非是贩古董,可奈这个,愚甥不在行。”宗孔道:“这个虽不是贩古董,却也同古董差不多,只要贤甥肯做,我便说出来,什么在行不在行的。”天来道:“既承娘舅照应,又有甚么个利钱,哪里有不肯做的道理?只怕还是求之不得呢。”宗孔道:“你肯做,我就说了。我那位祈怕舍侄,今年乡拭,主考瞎了眼睛,没有中他。他心中不忿,请了一位极高明的风水先生名叫马半仙的,来看陰宅风水,据说风水十分好,应该要中一名状元,三名进士,……”天来见他忽然掉转话头,讲到风水上去,觉得不轮不类,暗暗好笑。因问道:”这是尊府的福地,才谈的是生意,怎么扯到这个上来?”宗孔道:“你不要性急:等我慢慢讲下来呀。后来又说可惜前面这座石室,挡住了风水,倘能把石拆平了,就要马上见功的。这石室就是贤甥的尊府,因此祈伯特地叫我来,与贤甥相商,请贤甥把这石室让与他。当日你令尊翁盖造这座石室,是我知道的,不过花了千把银子。我今天来时,到祈伯那里请示,问他肯出多少钱,他一口就出了三千。我想他功名心切,就是一万,也肯出的,贤甥若是肯卖时,一万银子包在我身上。可有一层,先要说明白,可是要三七分的,交易成了,你得七千,我得三千。贤甥,你千把银子的房子,卖了七千,不是几倍利么?”天来愕然道:“原来如此!但是这石室是先父手建,平时常常说起,他日无论家计如何,这石室不准毁卖,三代之内,必要保全。三代之外,人事变迁,也不能预为嘱咐的了。这是先父的话,此刻先父骨肉未寒,哪就好变卖?却想不到这房子,有碍贵府风水,好不令人为难!”

宗孔见天来言语之间,似乎活动,心中暗想,以为天来嫌其分润太多,因又说道:“如果贤甥肯让,分润一节,可以从长计议,不必一定三七,就是二八,也可商量。”天来道:“不是这等说,愚甥只碍着先父遗命,是以为难。”宗孔道:“贤甥之言差矣,父命虽重,却是早已死了,与其守着死父亲的遗命,毫无好处,何如徇了活亲戚之情义,发笔财呢?”君来听得不耐烦道:“娘舅!这是甚么话?人家只有晚辈不长进,败坏先人遗业,做长辈的出来禁止,禁止不从,还可以教训。怎么你做娘舅的,倒说出这般话来,怂恿愚甥们向不肖路上走呢!我弟兄两个,任凭怎么样,这房子是不变的。何况此刻靠着点小生意,还有饭吃呢,我看娘舅还是免开尊口吧。”天来的儿子养福插嘴道:“说来也是笑话,人家好好的住宅房子,又是碍了风水了!考试不得中,不怪自己心眼塞,倒说主考眼睛瞎了!若要中举,何不多读两篇文章,多临两行古帖,反来要买人家的房子!须知这房子底下,生不出个举人来呀!倒是我们近来商量要起造花园,没有地基,凌表叔的房子,恰好合式,不知他肯卖给我么?”天来一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