喝住,对宗孔道:“小孩子的话,没有轻重,不要见怪!愚甥不敢不恪尊父命,望娘舅回去,多多拜谢祈伯,恕我有违尊命!

其实风水一节,虚无缥渺,不足凭信,何必以此撄心呢!”

宗孔受了君来养福两个抢白,正没有下场,今得天来转了个弯,便一言不发,搭讪着走了。天来也不挽留,送出大门而别。

天来转身,埋怨君来养福道:“就是不卖给他,也要好好的打发他,你叔侄两个,不该出言激怒他!你们可知谭村一带,乡民有两个歌谣,叫做‘不怕雷公,只怕宗孔;不怕菩萨,只怕祈伯’,他两个的行为,就可想而知;这宗孔的绰号,还叫做‘落地蜈蚣’,你们偏要碰到他头上,须防惹下祸来,我可不答应你们的!”一席话说得君来养福,默默无言。

且说宗孔受了一番抢白,没好气走了出来,叫了船,一口气摇到务德里司,舍舟登陆,一口气奔入贵兴家中,将天来、君来、养福各人说话,一字不讳,滔滔汩汩的说了出来。说罢,暗觑贵兴面色。贵兴叹道:“天来表兄,能恪守我姑丈遗命,在市井之中,可算难得!”宗孔以为贵兴必怒,谁知他一点也不怒,反赞美天来,不禁愕然道:“天来还情有可原,君来的话,就太岂有此理了!”贵兴道:“他说的本来也是正理。”宗孔着急道:“叵奈养福这厮,出言无状。”贵兴道:“小孩子们,懂得什么,何必同他计较!”宗孔道:“小孩子……说小也不小了,上二十岁的人,亲也娶过了,还小么?而且天来也岂有此理!听了他儿子的话,登时也翻过脸来,说我的儿说的不错,当日凌……侄老爹,你不要动气,这是我学梁天来说的,……他说当日凌贵兴的老子,本来是个穷光蛋,多亏了我父亲提携他起来。他此刻有了几个臭铜钱,就这么放恣起来,连我的房子也要想买起了,问他要脸不要脸?”贵兴听了,勃然大怒起来。

未知这一怒,怒出什么事来?且听下回分解——


第六回 鼠牙雀角宗孔穿墉 虎噬狼吞爵兴设计
却说宗孔看见贵兴已怒,便道:“我听了他这话,代侄老爹下不来,同他争执了两句,他兄弟父子,就要动起来。左右邻居,都来相劝,他还当着众人,尽力的糟蹋侄老爹呢。”贵兴大怒道:“无论省城,无论南雄,哪一个不知梁朝大是我父亲携带起来的?梁天来怎敢这般无礼!我与他势不两立!”说着便要往省城,与天来理论。宗孔连忙拦住道:“侄老爹何必性急!此刻去同他理论,一则他兄弟父子,同蛮牛一般,不是可以理喻的;二则侄老爹是读书斯文人,犯不着同他们去斗嘴,叫旁人看见,也失了侄老爹的斯文,何不叫旁人去出他的气呢?”贵兴道:“怎么叫旁人出气呢?”宗孔低头想了一想道:“我记得粱朝大葬的山坟,那一片地,是侄老爹你老人家送与他的,原是我凌家之地。此刻何不仍旧叫我们姓凌的人,抬个棺材去,掘去他的棺材,就葬在他那里?”贵兴道:“掘坟见棺,只怕是犯法的。”

宗孔道:“若怕犯法,我们只掘破他的天罡,却不掘到见棺,他能奈我何!好歹去闹他一场,也是好的。”贵兴道:“这个事只怕没有人去做:”宗孔道:“我兄弟海顺,为人胆大,生相凶恶,若多少给他点好处,没有不肯干的。”贵兴道:“只是哪里去找那死人呢?”宗孔道:“侄老爹真是好人,何必一定要死人呢?只要胡乱去弄个空棺材就是了。”贵兴笑道:“既如此,叔父去办吧。要开销多少,到我这里来支。”宗孔巴不得一声,来找到了海顺,告知如此如此。登时招了十多个无赖,弄了一口薄板棺材,海顺穿了一身素服,无赖抬了空棺,径奔梁氏坟地而来。

七手八脚,砍伐树木,挖掘坟头。

这粱朝大的坟,原是毗连住宅的,就在屋后菜园的后面。这一天,天来的家人祈富,在后园浇菜,看见这种情形,连忙奔告老主母凌氏。凌氏听说,老大吃了一源,忙到后面,开了后门观看,见是娘家的堂房兄弟海顺所为,不禁大怒,骂道:“你们这是做什么来了!怎样连王法都没有了!……”话未绝口,海顺手执竹竿,吼声如雷,扑将过来,骂道:“老虔婆!这是我凌家之地,我侄老爹祈伯,送给我葬老婆的,干你这老虔婆甚事来,要你出来拦阻我!”

却说天来有一位叔叔,名唤翰昭,住在邻近,闻声出来相劝。海顺见了,便舍了凌氏,径奔翰昭来。翰昭本是个安分乡民,从来不会多事,看见海顺无理取闹,连忙退了回去。这里海顺带着一众无赖,恣意蹂躏一番,撇下了空棺,一哄而散。宗孔便开了帐目,到贵兴处支钱开销。贵兴一看,不多不少,恰是纹银五十两,就照数付了。宗孔拿去开发了,自己落下一大半,又拿回去骄其妻妾,自不必说。

捱过了年,宗孔的日子又穷了。又来寻着贵兴道:“梁家那一座石室,阻了我侄老爹的功名富贵,我心中总是不平,夜来想得一个妙计,管教梁大来将这石室,双手奉与侄老爹。”贵兴道:“不知叔父有何妙计?”宗孔道:“他那石室。正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