:“ 大人瞎说哉,奴若然来过歇末,间搭熟门熟路,随便啥格事体, 托啥区大人哉。”伍大人道:“照你这样讲,你的声名实在大得狠了。” 宝玉道:“ 俚笃作兴到过歇上海格 ,再勿然末,有人从上海转来,告诉拨俚笃听,加盐加酱说得好点,自然要羡慕奴哉。大人 想阿对佬?” 伍大人道:“ 这班王公们都是生长在这里的,与我们做官不同,照例没有事,不准到各省游行,怎会到过上海呢;一定有人传述,盛称你的好处,这句话倒不错的。”宝玉忽又笑道:“ 只怕就是 去说格。” 伍大人道:“ 我昨天会见他们,怎好贸然说着你?却是他们先问起我,我才敢请他们来喝酒呢。好在你这个所在不比寻常的窑子,可以遮人耳目的,不然,被御史们知道了,也要上本参的,虽不妨事,岂不有关名誉吗?” 区大人也道:“ 少停他们见了你,不知怎样的快活呢?”
  宝玉正要问王公等的姓名,忽隐隐闻得轿马喧阗,人声嘈杂,虽与外面隔着一进房屋,不甚十分清楚,然此刻已是上灯过后,想必他们来了。心中方在那里转念,即听楼下相帮高喊“ 客来”,连忙起身向外迎接,伍、区二位亦然跟了出来,同至楼梯跟首恭迓。但见走上来四位阔老,衣服都甚华丽,年纪均在三四十岁左右,一个个方面大耳,气概轩昂。宝玉却不知那位是王爷,那位是公爷,幸听着伍大人招呼,方才分辨清楚,一一叫应,接进房中坐定。要知那四位王公的姓名,在下既难说出,又不便捏造几个假名,只得含糊过去的了。好在这班大老并非书中紧要的人,不过志其降尊就卑,折节下交之意,祈阅者谅之。
  且说宝玉当时照例送过瓜子、香茗,陪着小心,略略应酬说了几句话,亏得伍大人从中传述,不至彼此言语不通,虽四位王公们都爱宝玉的姿色,免不得问长问短,此刻也无妨碍了。况宝玉聪明伶俐,渐渐的懂了好些,学着讲了几句,又引得他们欢喜异常,向伍大人称赞不置。因京中窑子极贱,且佳者绝少,所以均爱戏子侑觞,如今见了宝玉,大家目为奇货,不禁心醉神迷,为之一开眼界。少停开筵摆酒,宾主均不叫局,只命宝玉在旁轮流把盏,猜拳行令,畅饮开怀。其始尚以品位自拘,到后来各有酒意,莫不放浪形骸,向着宝玉调笑,丑态毕呈。宝玉老于阅历,尽人调戏,毫无半点羞涩之容,并且越法殷勤献媚,口中不住的王爷长、公爷短,更惹得他们神魂颠倒,叹为名不虚传。然则他们何以预知宝玉的芳名呢?皆由那天往同乐看戏,招摇过市,因此有人传述到他们耳朵里面,各存羡慕之心。今日一见,方信传话非诬,一个个酒落欢肠,直吃到二三更天,王公们不便再留,只得用面撤席,先与宝玉订定,由明晚起轮流在此摆酒,然后与伍、区作别散归,不必细叙。
  仍表伍大人也见时候不早,恐家中再差人来查问,不当稳便,所以略用了几筒烟,连话都不敢多说,赶紧同着德雷去了。宝玉送过众客,心中却挂着十三旦,不知此时来过与否,急忙差阿金去问楼下相帮。回说十下钟就来过一次,知道楼上有客,故交代要明晚十一下钟再来的了。宝玉听说,甚是昏闷,懊悔昨天不曾告诉了他,致累他往返徒劳,真是我的不是了。且这几天夜夜有客,怎能与他会面呢?既而一想,不如在楼下收拾一间房,待他来时,嘱相帮暗暗留住,即客去稍迟,也不至乖误佳期了。主意既定,交代了阿金、阿珠,当夜并无别事。
  到了来日晚间,仍旧是众王公与伍、区等到此置酒高会,约至一下钟方散。果然十三旦来了多时,独在楼下房中闷坐,宝玉亲身请他上来,招陪不是。十三旦毫不在意,翻说你住此间,开销颇大,若不做些生意,如何敷衍得长久呢?宝玉听了,知他体贴,更添了几分恩爱。正是:

  梅帐才酣蝴蝶梦,柳堤又听子规声。

  欲知以后情形,下一回便知端的。

 



九尾狐
第四十八回  肆欲壑名优加白眼  返歇浦淫妓感青春



  话说宝玉这几日常与王公大老们周旋,深夜方同十三旦共效于飞,朝欢暮乐,无虑无愁。忽忽过了月余,所得王公大老们的缠头,为数不少,除开销外尚有赢余。且自此之后,芳名大噪,震动京师,几与古时的李师师相埒,无论垂鞭公子、走马王孙,以及四方富商大贾,莫不以一临妆阁、一睹颜色为荣。虽门前只帖着“姑苏胡寓”,并不挂宝玉的牌子,然没有一个不知道宝玉的,也算得一时的际遇。
  春去秋来,生涯颇盛,即用度奢豪,任情挥霍,亦不愁有匮乏之时。究竟建都之地,富甲他省,骗钱更比上海容易。设宝玉善于居积,专为生意而来,不与十三旦姘识,则数十万家私不难立致,远胜于曩昔粤东之行,纵使徐娘年老,后半世已吃着不尽,从此脱却风尘,岂不美哉?无如眼前计不及此,只顾贪图淫欲,夜夜同十三旦游历巫山,有乐不思蜀之意。但其初则如漆如胶,即十三旦亦欣然乐就,早忘昔日厌弃之心,且承宝玉优待,所赠金银物件甚夥,十三旦虽不靠他,自己也甚宽裕,然亦感激宝玉的美情,每夜常来报效。惟将及一载,风声渐播,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