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宝玉无限喜悦,到了念四那天,一早起身,因自己既做房老,并不十分打扮,单看玉莲、芸台、月仙等梳妆。一个个粉妆玉琢,等候接待众客。其时三人的商标与那“庆余堂”的金字牌子均已挂在门前,牌上都披着红绸,插着金花,甚是灿烂夺目。楼下天井里面摆着全新的灯担堂名,堂中一样挂灯结彩,仿佛人家有喜庆等事,陈设得金碧辉煌。所有前楼后楼各房间,除前楼上做了胡玉莲、左芸台的房,后楼上宝玉仍在左边一间,右首一间让月仙做了房,每间均隔为二,这是堂子中千篇一例的,毋容细表。
  楼下各房,皆系待客的所在,凡遇生意茂盛,各人房中僭满,则后来之客,只好有屈在此摆酒的了。按此段“大开庆余堂”,是胡宝玉的一生大关目,故在下不能不描写一番,阅者幸勿以繁碎目之。午餐以后,诸客陆续驾临,大半是近时熟客,若一一志出姓名,非惟令人讨厌,抑且画蛇添足了。因最以前集中所载各客,早已风流云散,即内中尚有几人,而于事无关,亦何必屈指细数呢?况迎来送往,俗妓之常情;弃旧怜新,淫娼之故态,倒不如直截痛快,混称之曰众客,剪去许多葛藤枝节的好。
  在下数言表过,仍说正文。下午众客渐集,仍是宝玉领头,带着玉莲等出来招接。客人各随所好,或在玉莲处碰和,或在芸台处叙雀,或在月仙那边就坐,惟几个至熟的,依旧在宝玉房中聚谈。迨至上灯过后,楼上前后大小各房皆满,即下面也有客人坐了。宝玉同玉莲等三人上下周旋,十分忙碌。少顷各房摆席,纷召群芳,但听猜拳行令之声,与弹丝弄竹之音相和,喧阗达于户外,洵足极一时之盛。怎见得?有一篇短赞为证:


  楼开卖笑,洞辟迷香。
  翠翠红红作伴,莺莺燕燕成俦。
  一个如玉树临风歌白雪,莲花出水映丹霞;
  一个如芸兰雅得诗书味,台榭新翻歌舞名;
  一个如月姊多情离桂阙,仙人何处认桃源。
  这边厢飞花行令,那边厢侑酒当歌。
  侍者装烟,笑声吃吃;
  先生把盏,情致绵绵。
  上下楼管弦杂奏,依稀乐献东山;
  前后房水陆纷陈,仿佛樽开北海。
  今夕庆余堂上,极尽繁华;
  他年黄歇滩头,空留韵事。


  正是:


  许多风月平章客,齐入烟花寨主家。


  欲知宝、莲大开庆余堂后,书中怎样将他结束,且听下一回详细表出。



九尾狐
第五十二回 胡宝玉四十庆生辰 九尾狐三更惊恶梦



  上回志庆余堂初开之盛,虽未十分描摹详载,而于此可见一斑。因堂子中种种情形,说来说去,总是一般,所以在下稍稍叙述,未敢以事之热闹,致蹈重复之病。但表当夜直闹到二三更天方才酒阑席散,局去客归。宝玉与玉莲等一一相送,毋烦细说。至于天井里的灯担堂名,早已收拾,此时各房清静,鳖腿等打扫干净,不觉三下多钟了,大家辛苦已极,各各安寝。
  次日接连有人请客,却是一班骚人墨客,虽非宝玉旧好,然内中有几个,曾与黄芷泉、顾芸帆等来过数次的,今见玉莲、芸台、月仙等都系后起之秀,颇加识赏,故于饮酒中间,各拟对联一副,即命相帮买了三副金笺,撤席后书此以赠。其赠胡玉莲的是:


  上联:玉箫声送美人教
  下联:莲漏音沉春夜长
  赠左芸台的是:
  上联:芸草香名驰北里
  下联:台莱诗句咏南山


  赠胡月仙的是:
  上联:月阙素娥抛桂子
  下联:仙家绿萼爱梅花
  那客将对联书竟,大笑掷笔而去,不提。
  却说宝玉见生意兴隆,较胜别家数倍,自以为得计,虽亦置身其间,并无一天闲暇,而缠头稳取,如操左券,凡遇打醮烧路头等一切花头,客人莫不争相报效。因此宝玉无忧无虑,快度光阴,不觉又过了一年。惜乎漏卮太大,时为淫欲所迷,以致费用浩繁,如俗语所云“ 东手接来西手去”,所积无多。不然,生涯如此之茂,得钱如此之易,再过数载,岂不俨然做一个雌胡雪岩吗?怎奈宝玉没有这样的福,而生性奢华,几与雪岩相埒。然雪岩有了千万家私,尚遭后日之失败,而况宝玉一个妓女呢?今岁正逢宝玉四十生辰,若是自己挂牌,怎肯把真年纪说出?故做妓女的,有年年十八之诮。现在既经退老,何必再瞒他人,不妨借庆寿为名,一享众客,为聚敛资财之计。
  宝玉心中虽是这般想,口中尚未说出。阿金却晓得宝玉的年岁,一日忽然问道:“我记得大先生今年四十大庆哉,像煞出月就是,阿要大闹一闹介?”宝玉道:“ 奴想 做哉 ,奴听见别人家说,四十岁勿做格多,还要闹俚作啥嗄!”阿金道:“ 勿实梗讲格,格套人家,才是呒铜钿做勿起格说法 。若像 大先生格样式, 说连做几个生日也勿要紧,就算心里勿高兴,勿拿铜钿出来,也有人替 出格, 放心做末哉。” 阿珠也和着说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