紧。出月中旬,是香信最盛的时候,即上坟也不算得太迟。我准其等你拣定日子可好?”
  两人对谈之际,瞥见楼下一个相帮手里拿着一张请客条子,进房呈与尔霭,尔霭阅毕,便吩咐道:“你去回覆他,说我即刻就来了。” 相帮答应自去。宝玉问道:“啥场化请 去介?” 尔霭道:“ 是我一个知己朋友,姓袁的,今夜在林黛玉家摆酒请客,此刻邀我去碰和,所以应允他就去呢。”宝玉笑道:“ 故歇格格林黛玉,只好算奴格灰孙子哉 ,面孔不过实梗,偷用仔奴格辰光格老牌子,真真连奴有点倒膻气格。” 尔霭道:“目今时世,漫说做你们这种生意的,就是开一爿字号店铺,也有许多影戤人家的牌子呢。”宝玉道:“ 像煞俚 来得勿长远勒 ?” 尔霭道:“ 他新从天津回来,我看他举止排场,件件都学着你,实是羡慕你这位前辈老先生呢。”宝玉道:“俚眼门前格生意,哪哼格好法介?” 尔霭道:“虽不及这里,却比别家好得多,可见他学了你的本领,断没有不好的了。” 宝玉道:“贺老, 勿恶说哉,学仔奴啥格好嗄?” 宝玉话还未毕,阿金忽插嘴道:“ 大先生, 阿记得前头倪到北京去,倪勒轮船浪碰着俚格辰光,看俚蹩脚得野笃,阿壳张故歇回仔上海,就实梗时髦起来哉,也是俚格运气,啥真真学得好格佬?”宝玉点首称善,不禁自己回想当年,叹了一口气。尔霭深知其意,便不再说,且见钟上已敲四下,急欲抽身而去,宝玉问道:“ 晏(读俺)歇点阿要来格勒介?”尔霭道:“我今夜怎能再来?到了那边,至早闹到十二句钟方好脱身走呢。” 旁途玉莲接嘴道:“贺老, 局总要叫奴格 。” 尔霭道:“这个自然,不消你嘱咐的。” 说罢,忙向玉莲取了马褂披上,兴匆匆的去了,不表。少顷尔霭果遣人来叫局,玉莲即应命前往,因另有十余处堂差,直至将近一下钟方得归来。宝玉尚未安寝,单问林黛玉家席上情形。玉莲道:“黛玉格搭客人倒勿少,一共有十几个笃。刚刚驾老暗底下告诉我,今夜请酒,面子浪末是姓袁格,轧实是开丝栈小老板姓黄格做出钱施主,皆为第一转到黛玉格搭佬。” 宝玉又问道:“ 黛玉今朝哪哼格打扮介?” 玉莲道:“俚身浪打扮得花花绿绿,倒蛮好看格,不过格只面孔,奴细细教认俚一认,格末教恶心得来,两爿面颊骨浪,搭仔几化胭脂,红得呒淘成,赛过佛门前纸马实梗,两条蛮阔格眉( 读迷) 毛,倒说是假格,用墨画出来格呀,一根毛毛才呒不,勿知吃仔啥格好末事勒脱落格。” 这几句话,引得宝玉等一齐笑将起来。
  旁有一跟玉莲的大姐说道:“我听见别人讲起歇,前头黛玉到过歇广东,烂污得野笃,生仔一身广疮,弄得面孔浪结仔一个疤,眉毛半根才勿剩,愈加难看煞哉,格落俚想出一个主意,故歇拿只面孔搭得绯红,眉毛画得墨黑,原不过要遮遮自家格丑态,并勿是欢喜格种打扮 。我看俚格生意经,才是阔浪底来格。” 宝玉道:“格套烂污货,倒想要学奴,奴勿是自家海外,倪格辰光哪哼到广东,哪哼回上海,汗毛才勿碰脱一根,说啥面孔破相哉,教奴也像俚实梗,还有啥威光立勒人门前格勒,倒勿如买块豆腐撞杀仔,少现现世罢。” 宝玉这一套言语并非与黛玉另有仇隙,故意糟蹋,实则要卖弄自己往日作为,有老不伏老之念。
  按此段虽无关紧要,仿佛节外生枝,然林黛玉等得享金刚之盛名,无不取法乎宝玉,亦以奢华驰誉春申,骄侈放荡,习以为常,交通戏子,结识舆夫,肆无忌惮,恬不为怪,甚至草地春寻,深林野合。海上淫风因之日盛,几不知廉耻为何物。在下故归咎于作俑之人,而以胡宝玉为九尾狐,金刚以下,相率效尤,虽肆淫不减于宝玉,而随波逐流,实非创始,只可等诸狐子狐孙。今书中连类及之,愈见九尾狐之淫毒,不惟害在一处,而且流及数世也;更而惟害在一处,抑且流及他方也,可不惧哉?在下纵无春秋之笔,首罪宜惩,却存醒世之肠,人心亟正,阅者祈勿目为迂谈,是所深幸。哓哓既毕,仍讲宝玉将黛玉说笑了一回,时已不早,玉莲等均各归房。宝玉亦上床安寝,不须细叙。这几天,并无要事。
  转瞬之间,早见玉楼人醒,杏蕊香消,金谷春深,桃花艳吐,已交三月初旬。宝玉看过通书,便择定望日出行。预先关会了尔霭,尔霭自然应允。倏忽过了初十,吩咐相帮往船行中雇定了一只双夹弄的蒲鞋头船,并不用小轮拖带,以便途中随处玩景,这是尔霭的意思。到了十五那天,两边行李发下舟船。宝玉用过午餐,唤玉莲、芸台、月仙过来,叮嘱了几句话,方带着阿金、阿珠、杜阿二等三人,出门上车而去。好得家中诸事,现在有玉莲等照管,尽可放心托胆,不必自己牵挂的了。不一时,车至观音阁码头,即唤水手搭了扶手,宝玉等一齐上船。见尔霭先到,坐在中舱里面,彼此招呼,略谈几句,遂即吩咐开船。管船的烧了神福,放了一串鞭炮,进来讨了赏封,一班水手们方始解缆撑篙,筛锣开船,船上扯着天竺进香的旗号,一径向杭州而去。正是:

  回首应怜苏小墓,谈心忽遇比邱尼。
  要知进香时情形,且听下回分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