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:“这是我请尔霭兄的,应当这样呢。” 说罢,起身作别而去。尔霭、宝玉照例相送,均不细表。正是:
  雅羡骚坛添韵事,惊闻鹃语促归声。

  要知明日在烟雨楼联句,宝玉是否即回上海,请观下回分晓。
 



九尾狐
第五十八回 叙幽情烟雨快联吟 善戏嬉风雅新谈判



  却说蠡湖既去之后,所剩些少残肴,阿二忽然贪嘴要吃,宝玉单将吃剩的半碗鸭羹、半盆酱鸭与他吃了,以为别的都是发物,还须禁忌,惟鸭是补的,病人或可略吃须些,谅无妨碍。那知鸭与疟疾却是对头星君,断然尝试不得的。在起初吃的时候,觉得滋味甚鲜,异常开胃,及至二三更天,骤然发作起来,非但胸膈烦闷,而且脐腹胀痛,欲吐不吐,欲泻不泻,更为难过。加添寒热复来,较前益盛,故不住的口中呻吟,早把宝玉、阿金等惊醒,因此刻大家都已睡静,听得这般声息,明知阿二有些不妙,急忙起身来看他。宝玉先去摸他的额角,寒热非常炙手,慌问道:“ 刚刚只怕吃坏哉,故歇肚皮里阿是痛佬?” 阿二人还清楚,哼哼的答道:“我难过煞勒里哉,勿知阿是贪仔嘴落 。”阿金、阿珠都道:“算算吃仔几块鸭,哪哼就会吃坏呢?”七张八嘴,乱了一回。宝玉看他这般光景,毫无主意,因半夜三更,那里有什么药?只得口中代他许愿,求天老爷保佑的了,更无别法。又嘱他要静忍耐,待到天明再说,或者此地有好郎中,也未可知,请他来诊视诊视,吃两帖药,自然好了。
  正当安慰之际,听得尔霭里面唤道:“宝玉,你进来,我想着篮中有两块福建神面,你且拿去,叫阿金煎了与他吃,如果是食积,吃了也会好的。”宝玉答应,回身取出,交与阿金去煎。亏得有个烧火酒的炉子,不然,三四更天那里去煎呢?霎时把神面煎好,浓浓的一饭碗,送至阿二嘴边,吃了下去。晓得一时未必效验,但与他多盖了一条棉被,然后大家仍去安睡。
  隔得无多一刻,天已亮了,独宝玉添了这桩心事,睡不安稳,绝早抽身,再来看阿二时,见他身子向内,声息甚微,想是睡熟,比夜间好些了。单伸手摸他一摸,热势却并不轻减,但此刻不便惊动他,只得缩身进舱。阿金、阿珠也起来了,宝玉告诉二人,阿金道:“看上去,碍呢作兴勿碍,不过倪登勒间搭,随便哪哼,总归有点提心吊胆,连搭请郎中也勿便格,倒勿如今朝应酬白相仔一埭,明朝倪就开船转罢,到底勒上海本地, 说有啥三长两短,就是请郎中,看香头,替俚做长做短,也便多化笃。 想阿差呢勿差佬?” 阿珠也是这样说。宝玉道:“ 格末倪算数明朝就走罢,奴拨俚打仔格格叉,弄得心里昏闷煞,白相才勿高兴格哉,早晓得实梗样式,间搭耽搁里作啥嗄?勿然是,明朝就好到上海哉。” 阿珠道:“倪要紧转末容易格 ,只要明朝弄一只小火轮,拖带仔勒走,后日朝浪也到上海哉 。” 宝玉道:“ 勿知间搭格轮船阿有叫处格介?” 阿珠道:“ 有终有格呀,倪晏歇点问声殷老末哉,俚是间搭人,呒不勿晓得格。”因这时候,嘉兴虽有几只官轮来往,尚未设立轮船公司,所以说着这几句话呢。
  三人正在商议之际,尔霭也起身了,隔舱听着他们的话,便说道:“宝玉,你要走,只怕蠡湖不让你走呢。”宝玉道:“奴格要想走,也叫呒设法 ,皆为俚故歇格病,实头勿轻勒海,加二勒里船浪,带累奴一发担心事哉。”尔霭点首称是。
  其时阿金伏侍宝玉梳妆,阿珠端整粥菜出来。吃粥方毕,头已梳好。尔霭取出金时计一看,将近九下钟了,却巧蠡湖如约而至,今天带着一个跟人,以便使唤。蠡湖既到船上,略叙了几句闲话,宝玉就将哥哥病情细诉一遍。蠡湖问道:“头舱里睡着的,可是他吗?” 宝玉答道:“ 正是呀。病是病仔多(读带,平声) 日哉,淹淹牵牵,重还勿重,昨日 也看见格,奴以为勿要紧格,格落勿放勒心浪,勿壳张俚吃仔点油腻,夜里就呀呀皇天,弄得大家吓煞快,奴是更加六神无主,看上去勿知哪哼得勒,所以奴想明朝动身转哉,不过对勿住 殷老 。” 蠡湖道:“ 这有什么对不住?但据我的意见,今晚你的哥哥如果好些,你再盘桓一天,倘或加重,我怎好勉强留你?你请自便就是了。”宝玉听说,谢了一声。
  蠡湖又向尔霭说道:“贺兄,你可以多耽搁几天,搬到舍下去住,一叙多年朋友之情,何必轧在里头,定要跟他们一同回去呢?” 尔霭起初推辞,却被蠡湖再四挽留,只得应允了。惟宝玉不言不语,紧蹙双眉,并非因蠡湖留住尔霭,实为着阿二生病一事。然则照这样论起来,宝玉颇有天性,于手足之情甚笃?其实非也,由于自己胆小,恐他死在船上,不当稳便,所以意中紧欲回去,大大的不快活呢。
  蠡湖睹此神情,劝慰道:“你不用愁烦,今日我们畅游一天,尽管放心,包你没事,他又不是急痧症,断不至一变就变的。再不然,明天用轮船拖带回去,后日一早也到了,愁他则甚呢?” 宝玉趁势问道:“ 轮船啥场化去叫介?”蠡湖伸手向窗外一指,说道:“ 你不见那边码头上停的两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