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一些不错的。这时候各匠都去,帐房也来了,问:“大先生可曾起身?”相帮说:“昨夜大先生没有睡过呢。”帐房点头,一径登楼,见了宝玉,就将这张捐官衔的实收,与用剩的十几块钱一并交与宝玉收藏。宝玉接过一看,见那张实收上非但另取名字,连姓杜也改作姓胡了,因笑道:“轧实俚是姓杜呀,奴昨日忘记替 说格。”帐房忙道:“ 不改可不要紧吗?” 宝玉道:“ 横势俚勒里间搭,用奴格堂名,就让俚姓仔胡末哉,勿然,别人倒要缠差格,格落 去改俚哉,省仔点周折罢。”帐房听了,也不再说别话,要紧下楼办他的正事。
  刚才坐下记帐,见成衣店将赶做的孝衣白带送来,是宝玉与玉莲等身上的,其余相帮、仆妇的白衣,均由寿器店租赁,无须再做。成衣算过了帐,接连灯笼店、漆器店、衣庄店等陆续都到。灯笼店送上矗灯、大门灯、提灯,以及明角灯上所贴的官衔字样;漆器店送上四对金字衔牌;衣庄店送上箭衣、蟒箭、外套、四品补服,连衬衫、棉袄、棉裤各件。帐房即请宝玉下楼,过了一过目,方将发票上的帐算了一算,或付或欠,各店无不应允而退。末后寿器店也将定合的棺材,定做的衾、枕、被、褥、桌围、牌位、仙童仙女,租赁的孝帏帐幔、细麻衣裙、男女孝衣裙带,尽行送至,所少的绢绫幡幢今日还用不着。宝玉逐一细观,果然货真价实,有场面的了,就取银洋交与帐房,现付一半,余俟开吊日付清。寿器店的伙计取洋而去,不必烦叙。
  再说宝玉看相帮、拆管等众内外排场已毕,遂唤玉莲等与自己一同更换孝服,在灵前拜了一拜,各进孝帏哭了一场,早有阿金、阿珠等劝慰,拉他上楼休息,免得见景伤怀。其实宝玉这场哭,原是照例具文,何尝是真的?然别人听他的哭声,依稀莺啭乔林,悲悲切切,如怨如诉,不禁为之酸鼻,那知他善于哭调,并不痛心。及至回到楼上,想起今日虽有这样场面,足可夸耀于人前,所惜亲朋太少,报条无多,前来送殓的,只有几个亲近姊妹行中的人,真是一件憾事。故待等出殡那天,必须大大的排场,方使路人皆知我豪阔。再者开吊讣闻,不比报丧条子,无论稍稍认识的,都可以下一副讣,来者谅必较多,惟客人那边,怎好邀他们来帮我的场面呢?既而一想,吓,有了,我去请几位来点主,他们或者赏脸,也未可知。此外各客是否可以下讣,且同帐房商议再定。宝玉一念方毕,又是一念,因阿二既无妻室,那有子女,今日孝帏中缺少谢孝的尚不要紧,到了出材时候,出去一个空功布,岂不有失观瞻吗?怎奈此地亲族无人,何来嗣子?只好托阿金到育婴堂里去,抱一个四五岁的男孩,充作他的儿子,有何不可?
  不言宝玉在楼头思想。再表下面甚为热闹,门前鼓手迎宾,先后来了十余位送殓的大小元绪公,各在灵前叩首,看了这等的场面,无不说阿二福气,得如此死后风光。待到吃过中饭之后,和尚、道士以及土工、漆匠、内外执事、炮手等人役一齐毕集,伺候入殓。约摸至两下多钟,赞礼整备堂祭,宝玉与玉莲、芸台、月仙一一祭过,然后送殓诸元绪挨次拜了。
  其时哭声如沸,土工人等入内,旗锣伞扇、红黑帽各执事分班站立两旁,外边放炮连声,里面先请冠请珠,与死尸戴了大帽,上了朝珠,阿二一个乌龟,居然像一位四品亡故的大员。珠与冠请毕,方请棺材进来,自有土工等料理。但是无人捧头,不好看相,宝玉只得权命玉莲捧头,月仙捧足,将他入殓。少顷请盖请位,既无孝子,只好虚行故事的了。诸事均毕,左右执事退下,门外炮声亦绝,灵前放下孝帏,摆好座台,陈上祭筵,掌礼在旁喝礼,自宝玉起,以至送殓等人,各各赞拜,末后做过热淘羹饭,方才殓事告竣,送殓各元绪全行散去。惟有帐房此刻甚忙,当日开销六局人等,一项一项的摘帐分发。书中不能细表。直至傍晚六下多钟,人声始静。帐房结清帐目,交与宝玉,亦然回去。当晚宝玉也辛苦已极,连夜饭都没有吃,便去安睡,一宵晚景休提。
  到了来日上午十一下钟,宝玉方始起身,梳洗后,与阿金、阿珠说起昨天所想的心事,阿金道:“倪到育婴堂去弄一个小子来倒容易格,包勒我身浪末哉,可惜想着得晏(读俺)仔点,勿然,昨日还好扮场面格勒。至于客人搭下讣闻,请点主,勿知阿办得到笃? 既经要请教帐房末,蛮好 ,今朝阿要去请俚来介?” 宝玉道:“ 要格,奴还要托俚去画喜神、写挽对勒。阿珠, 下楼交代相帮笃去请罢。” 阿珠答应,自去传话,不表。
  约有一个时辰,方将帐房请到。宝玉单提起下讣、请客点主一节,帐房沉吟了片刻,始说道:“客人那边,照规矩是不能请,即请了也不肯来的,他贵我贱,如何下得讣呢?然有一说,好在上海地面是个乌糟糟的所在,不论绅衿客商,所重者金钱主义,即极卑极污的,一朝发迹,他们也肯俯就往来,因洋人租界之上依稀别有一天,做官的不怕有玷官箴,做绅的不怕声名狼藉,至于富商大贾,更不足论了,所以此刻你们下讣,谅无妨碍,断不至抛掷门外的。若请他们来点主,却要多费些银钱,有了银钱到手,就不问何等人家,欣然来了,但真真读书的迂夫子,却请不得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