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一时头浪想勿出啥人笃,要请个把阔点格末,只怕俚看勿起倪,勿肯来末哪哼嗄?倒替奴想想看,阿有啥阔点格人,奴送铜钿倒勿在乎此格。” 帐房听了,正仰着头在那里想,趋贤也听得有银钱进帐,即先接嘴道:“你要请点主,我倒有个人呢,说起来你也认得的。” 宝玉与帐房同问何人?趋贤道:“事有凑巧,不是别人,就是我的谱弟关武书,一向在丁大人标下当差,他的官运狠好,现在已是实缺的营守备,加上游击的升衔,蓝顶花翎,狠有些场面,虽是个武职,总算国家的三品大员。昨天进城往道辕拜会,途中遇见了我,我问他公馆在那里?他说在法界名利栈,来申采办军装的,要在此耽搁二十天。如果你请他来点主,只须我去,断没有不来的,岂不是事有凑巧吗?” 宝玉道:“蛮好蛮好,实头巧格。格末奴就托去请仔罢。不过格笔谢仪,阿要送俚几化介?” 趋贤素知宝玉的脾气,因说道:“谢仪的多少,原无一定的,全在乎场面的大小,你自己酌量就是了。”
  宝玉被这几句话一说,自然不好少送的了,倘使吝惜,就看小了自己场面。足见趋贤这等小人,弄钱的本事实在利害。且又向宝玉凑趣道:“我们请他点了主,还好托他骑顶马,弄几十个兵勇来,在道子中排着队伍,护送棺材,岂不更为荣耀吗?” 宝玉一听,深合己意,不觉连连点首道:“ 单老, 替奴实梗出力,事后奴终重重酬劳 末哉。” 趋贤笑道:“这些须小事,算得什么?应当效力,何用酬劳两字呢?” 那帐房听他们说得高兴,心中未免有些不快,即插嘴道:“ 慢着慢着,点主的虽然有了,还少两个襄题的人,也该预先请定才是。” 趋贤不等宝玉开口,抢答道:“我同你扮了这出戏就完了,还请别人做甚?” 帐房摇手道:“你真枉恐了,我当日开销狠忙,那有这个工夫串这出戏吗?” 趋贤道:“ 你既不做,我自有人,包管请得到,大先生,你放心就是了。”
  宝玉见趋贤一力担承,明知他贪图钱钞,却也少他不得,故尔连声称谢。趋贤又竭力讨好,说出许多出材的行仗,如何如何方有场面,逞着自己一派胡言,那管礼上行得行不得,只要博宝玉欢心,自己到手,横势他要场面,有他的银钱晦气,俗语叫做“拆烂污”。宝玉那里知晓,翻听得津津有味,深赞趋贤办事之能。其时帐房要想回去,怎禁得宝玉挽留,一半为着趋贤,一半带道请请帐房,定要拉他们吃了夜饭方始放走。趋贤落得受用,趁势过足了烟瘾,乃与帐房同归。当夜就住在帐房家里,将讣闻上的筌条与请点主的帖子尽行写好。
  一到来日十下钟,仍穿了昨夜这套衣服,径往法界名利栈来。却巧武书尚未他出,相见之下,彼此略谈几句别后之言。但武书因着前事,心中尚怨恨着趋贤,虽昔时气味相投,结为兄弟,然一般都是小人,究系势利之交,与道义相契者不同。况现今两人比较起来,愈觉相形见绌,武书既做了官,又沾染了官场恶习,眼界也高了,气派也大了,势利也更利害了,漫说是拜把子的弟兄,就是同胞的手足、生身的爹娘,也有些不认得了。照这样说法,从前提拔过趋贤一次,实为私而不为公,不料趋贤做事不密,险些连累着自己,故尔至今耿耿在怀,见面后甚是疏淡。
  趋贤睹此神情,以小人之心,测小人之腹,岂有不知的道理?且素晓得武书的脾气,与己志合道同,本是一样,最喜那黄的金子、白的银子,利心比名心更重十分。若送了他黄的、白的,犹如蚊子见了血,眼界也渐渐低了,气派也渐渐缩了。即使乌龟王八,他也肯降尊就卑,与彼结识的了,纵有深仇阔恨,他也肯冰消瓦解,从此和好的了。故趋贤见他轻慢,骄态毕呈,也不生气,只当没有瞧见,仍与他嬉皮涎脸,讲那自己近来的景况。武书颇不耐烦,仰着头只是不睬,及听到趋贤托他荐举、告借银钱的几句话,登时立起身来,愤然答道:“可以可以,但我今天没得工夫,要往沪军营去拜会班大人,请你改日再讲罢。” 说完,便唤外边的从人,高喊一声“来吓”。
  这一来,气得趋贤暗暗切齿,然回念一想,原是自己不好,我何必试他的心,招出他许多的官派来。况按照官场定例,下属与上司通过谱的,如在一省,必须将拜盟帖子缴还,方合规矩,他现在已是蓝顶花翎,我则依然白衣,独把盟帖存留,已经僭越,还要同他耍笑,触犯他的性子,真是大大的不该。幸亏他欢喜黄白物,尚可解救,否则将事决裂,请不到他,非但无颜回覆宝玉,连我的扣头都甩掉了。我不如扮个小花脸,陪一个礼,将言实说的为是。所以急忙向武书作揖告罪,装着笑容说道:“愚兄失言,有意和你取笑,怎么你起认真来了?老弟台暂且请坐,待愚兄实言告禀后,尽管公出便了,可使得吗?”
  武书被他这几句话一说,觉得有些不好意思,脸上红了一红,且见从人进来伺候,便发作道:“你们这班混帐东西,单老爷在这里,怎么躲在外边,茶都不来送吗?” 从人连道了几个是,方才退去。武书即趁势坐下,忸怩说道:“小弟自到此间,并没半日空闲,果是真情,老哥休要意会错了。”趋贤也不说破他,就将自己方才所说的,当作取笑之谈,先吹了一回大法螺,说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