测默默走到间搭府浪。故歇 冤枉奴,赶奴出去,奴格物事,仍旧要带仔勒走, 说奴是卷逃,学唔笃好朋友笃屋里格样,所以告诉拨勒 听听。”
  杨四听他一大篇的话,并无半句哀求,认自己的不是,央我收留,反扼住我的说话,口口声声只要出去,可见他心肠已变,不受我管束的了。我若硬留住他,他一定不安于室,把臭名四处传播,教我有何面目立于人前?仔细算来,究竟银钱事小,名誉要紧,由他出去的好;不然,久后生变,非但害着自身,而且累及子孙,反为不美。至于他的衣服、首饰、东西,虽是我买与他的,约值七八千金。我如今要他拿出来,也不怕他不还,但他吵吵闹闹,必有一番争竞。若将此事传扬开去,愈觉不好听了。横竖我家财充足,这些究属有限,不在乎此。譬如我别处用掉,何必寻此气恼,伤了自己身子呢?惟所恨者,自己没有眼睛,娶着这样淫贱之妾,岂不被人耻笑?然事已如此,气也徒然,不如耐住性子,打发他出去就是了。故又开言道:“我年纪已将半百,留你在此,岂不耽误你的青春?你既要去,我也不来阻你,你的细软东西尽管随身带去,其余粗笨木器却一件不许搬动,免得旁人见了太不雅相,别生许多谈论。谅照这样,你也算得如意了。”说罢,抽身要走,却被黛玉一把拉住,又装着呜呜咽咽的说道:“奴搭 轧仔一年光景,究竟呒不十二分差处, 啥能格薄情,拿奴甩脱介?”说到其间,噎住仔喉咙,勉强又说道:“ 是家当大格人,勿说勒浪做生意,年年多仔几几化化,就是登勒屋里坐吃仔一百年,也呒啥要紧。像奴故歇 冤枉奴,赶仔奴出去,奴只有格点点物事,勿知阿好坐吃格一年半年,就要精打光哉,到仔格格辰光,倘然路竭无君子,仍旧去做生意, 勿能怪奴格 。”这几句话,你想黛玉这个人可恶不可恶?利害不利害?身子还未出杨家,他的后路已经预备好了,免得将来杨四去阻当他,故此时当面说明。显见得黛玉是甘心为娼,与别人失身为妓者不同。否则黛玉极其伶俐,是个能言舌辩的人。杨四说他姘识戏子,不论是虚是实,尽可强辩,未尝遮饰不过,好在没有真凭实据,只消哀求数语,就能完事。今黛玉仅说“冤枉”两字,并无半句辩驳,甘受此污秽之名,料得杨四必然发怒,定把我放出樊笼,那时自由自在,好与月山双宿双飞,遂我生平之愿。乃不知者犹说黛玉不善词令,以致下杨四之堂,深为可惜,实未明当时黛玉的意见了。
  闲话少叙。当时杨四又听黛玉这番言语,气得更是发昏,随口回答道:“你既出去,我来管你则甚?惟不许仍用原名,省得惹人指摘,就算好了。”说毕,匆匆出房去了。
  仍说黛玉见杨四已去,心中暗暗欢喜,即与阿金商量出去之事。阿金道:“ 故歇奶奶出去,还是回到自家格搭去呢?还是另行租一处房子住介?”黛玉道:“ 自家格搭断然去勿得格。奴想租格三楼三底房子, 今朝阿搭奴去看看佬,看定仔末,马上可以搬出去哉。勿然,弄点啥事体出来,要脱身弗得格。”阿金答应,换了一身衣服,赶紧前去看屋。黛玉在家守候,等到四点多钟,阿金回来,说道:“现在三马路浪有一所住宅勒海,看上去倒蛮新格来,开间也蛮宽阔格,就登勒格搭做生意也呒啥。奶奶阿要去覆看一看?如果看得中格,马上就付仔定钱,省得拨别人抢脱仔,倒有点可惜格。” 黛玉点一点头,也不更换衣裙,单取了几十块洋钱,随身同阿金下楼。走至门前,坐了自己包车。阿金唤了一部野鸡车,随后相从,径望三马路而来。
  不消片刻,已至美仁里口。阿金在车上喊道:“到哉到哉。” 两部车就此停下。阿金走过来,搀了黛玉,唤美仁里口管门的领进那所空屋。果然是三楼三底,与阿金所说的一些不差。黛玉四面看了一遍,颇为合意,那大门是沿马路的,虽不十分热闹,却可以娱目消闲。遂向阿金说道:“ 去问问俚看,间搭房钱阿要几化介?” 阿金回身,就向看门的问了几句,看门的一一说了。阿金回覆黛玉道:“奶奶,俚说间搭房钱每月要四十块洋钱笃,一点呒不虚头格。奶奶看得对格末,先付一半定钱,余外进仔屋来付清写折子末哉。”黛玉即在绉纱手巾包内取出汇丰钞票两张,计洋二十元,交与阿金。阿金拿来交与看门的收了,又交代了几句话,说:“倪搬进来格日脚,大约再隔格几日天, 去关照唔笃主人末哉。” 看门的诺诺连声。吩咐已毕,黛玉同阿金出门上车。正要回去,黛玉忽然想起一事,就向阿金耳边说了一回。黛玉先坐包车回家,暂且不提。
  独说阿金听了黛玉嘱咐,遂坐了野鸡车自去办事。要晓得所办何事?即是黛玉在他耳边所说的,叫他知照月山,说自己已与杨四分开,早晚可出杨家,待搬定了场,再与你相会罢。目下没有工夫,好得以后可作长久夫妻了。阿金领命而往,及至知照已毕,归来回覆黛玉,已是上灯时候了。黛玉又吩咐阿金说:“我看过历本,拣定后天搬到那边,你明日须与我收拾东西,免得临时匆促。并且还有一事,我现在搬出去,动用的木器,以及床榻等物,都要备办起来,你须到家生店中去,或租或买,叫他后日运至新屋,共该多少钱,临时付清便了。” 阿金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