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阿金听他假撇清,又道:“我关事,我就 看见仔。下埭到间搭,我勿跟 来阿好?”宝玉听了这几句话,知他已明我意,我也何妨直说,与他商量个计较呢?况从前我同月山、月楼来往,都仗他从中牵线,真是我的心腹之人。今他自己讨差,我落得趁势推船去托他。想定念头,便道:“奴搭 说说末, 亦要甩纱帽哉。 肯替奴出力,奴总晓得勒里。有格闲话,停歇去仔搭 说罢。”阿金点头会意,也不再问。
  其时十三旦戏将做完,也见宝玉花容。虽知是妓女模样,却不晓得宝玉芳名,徒自暗暗爱慕罢了。及至《 遗翠花》 演毕,又向着宝玉这个包厢望了一望,方才进去。可见孽缘是命中注定:宝玉看得中十三旦,十三旦也看得中宝玉;虽素未识面,自能生出情来,岂不是前世夙债吗?不然,看戏的妇女不知多少,怎么十三旦不爱他人,独赏识宝玉一个呢?
  闲话少叙。再说宝玉见十三旦进场,又换了一出武戏,便欲与阿金回去。阿金道:“倪阿再等一等勒走?作兴俚卸妆下台来末,倪也好看看清爽 。”宝玉道:“勿必哉,再等歇要轧格。今朝末出是武戏,锣鼓末闹煞,勿见得出来格。倪还是趁早走罢。” 阿金答应,便搀着宝玉出了包厢,缓步下楼。此刻毫不拥挤,一径到门外上车。
  回至家中不过十一点钟,弄些点心吃了,然后宝玉将心事实说,与阿金商议。阿金道:“心急,让我去打听着仔俚格住处,难末拿 一张名片,我去请俚。好得 格名气大,俚终有点晓得格。据我看上去,呒不勿来格道理。如果真真勿来,倪再想法子末哉。” 宝玉道:“ 俚 住格场化, 哪哼打听得着介?” 阿金道:“ 放心,包 有打听处格。 请困罢,辰光已经弗早,我也眼睛要做窠,枕头勒浪寄信哉。” 说着,打了一个呵欠。宝玉道:“ 先去困罢,明朝末起来仔, 尽管出去末哉,奴好叫别人伏侍格。”阿金唯唯,自回房去睡了。宝玉也解衣上床,一人孤孤凄凄,那里睡得安稳?翻来覆去,直等到曙色透窗,娘姨等进房揩台、扫地,方才朦朦胧胧的睡熟,领略黑甜乡滋味。
  忽见阿金同着十三旦走到床前,正欲启口动问,十三旦已爬上床来,钻入被窝,与他并头而睡。宝玉虽心中欢喜,却因初次相会,颇有些不好意思。刚在忸怩之际,突闻房外一声叱咤,进来七八个梢长大汉。为首两个,好像月山、月楼模样,口中打着京腔,只说拿他到北京去,伸手将宝玉的被一掀,拖着十三旦就走。宝玉一吓,要想叫喊“救命”,非但喉咙噎住,而且身子都不能动一动,犹如压着大石一般。好容易把手一抬,竭力叫一声:“阿金!” 醒将转来,却是一梦,心尚突突的乱跳。急忙将身子坐起,揭开帐子一看,见自鸣钟将敲十二下了,也不再睡,披衣下床。自有娘姨等进来伏侍。梳洗已毕,方向娘姨等问道:“阿金啥辰光出去格介?”娘姨道:“老早就出去格,故歇辰光还勿转,勿知啥事体 ?”
  宝玉也不告诉他们,独坐在夹厢里烟榻上,呆呆思想。想起方才这个梦,一喜一惊:喜的是与他双双交颈,谅必好事能成;惊的是被人拆散,把他捉去,恐是分离之兆。一时狐疑不决,难定吉凶。既而自己批解道:这是我心记的梦,况在早晨做的,怎么做得准呢?只要这一来,就不想他了。吃过了中饭,又记念着阿金,为何此刻尚不回来?或者他的住处一时难以寻着,不然,应该就要来回覆了。等到三下钟,又是心焦,又是气闷,阿金仍然未来,却来了四位熟客,一姓马,一姓白,一姓徐,一姓曹,到这里打茶围。那个姓马的明日要在此摆酒,写了一张点菜单,交与宝玉。宝玉虽心中有事,只得同他们说说笑笑,勉强周旋了一回。直到敲过了五下钟,方才去了。
  那知客人已去,阿金还未归家,宝玉更觉坐立不安,昏昏闷闷,就横在烟榻上略睡片刻。耳边忽听得有人叫唤,睁开眼来,见是阿金立在面前,还只道是做梦,糊里糊涂的问道:“ 快是真格阿金介?” 阿金笑道:“我勿见得是冒充格 ,是我转来哉呀! 快点醒醒罢,困勒榻浪要受寒格哩。”宝玉听说,忙把眼睛揩了一揩,方始清醒,坐起身来,也笑道:“奴真真困昏勒里哉,还当是刚刚做梦来呀,阿要笑煞! 啥弄到故歇辰光勒转介?害得奴等煞快,心焦得呒淘成。 到底阿曾打听着嗄?” 阿金道:“我今朝忙仔一日天, 证我且得坐一坐,定一定神,吃格一碗茶,难末细细能格告诉拨勒 听。呒不啥实梗要紧格 !” 宝玉道:“ 急惊风碰着 格慢郎中,求卖啥关子哉,奴事后终重重谢 阿好?” 阿金道:“格末 听仔:我早晨起来,八点钟就出去,吃仔点点心,马上到各处去打听,才回头我勿晓得。我奔到仔吃饭辰光,碰着仔一个巷浪阿姊,拉我到俚屋里去,吃仔一顿饭。再到认得格案目搭去,落里晓得勿勒浪。我本想要转来,又恐怕 说我勿道地,一时弄得我呒哪哼。忽然想着仔月山格搭……”阿金讲到其间,宝玉抢着说道:“月山搭是去勿得格 !到底去呢 去介?”阿金道:“着急,听我说下去 。我一走走到月山搭,细细一想,勿好当面去问俚,只好问俚笃格用人,谅来有点因头格。难末我走过去碰门。里向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