语,和着叫骂之声,闹成一片。此刻打听明白,大家方才心定。一面娘姨下楼,把局票交鳖腿分送;一面昭容已上楼头,口中犹骂“杀千刀”不止,直至黛玉房里,方始停口不骂。先叫应了祥甫,又招呼了几位认识的客人,即在旁边坐下。
  杨四见昭容面皮紫涨,头发蓬松,虽未跌伤,却已受惊不小,呆呆的坐在那里,娇喘吁吁,一言不发。祥甫问道:“你可曾跌痛没有?究竟怎样跌出来的?”昭容道:“ 今朝并勿落啥格雨,勿知哪哼格格杀千刀,勿小心滑仔一交,连奴也跌出来。故歇臂膊浪搭仔腰里向,还勒里痛来呀!”说罢,伸出玉臂,与祥甫观看,果然擦去了一片浮皮。祥甫十分怜惜。杨四忍不住笑道:“今天我们吃酒,一定要大发财,不然怎得他元宝翻身呢?”说得众人大笑。昭容就伸手将杨四打了一记,说道:“ 奴末跌得蛮痛, 还要说格种闲话,阿要气数!”黛玉也说:“杨老勿应该说格。阿姊动气,譬如俚放仔一个屁末哉。” 杨四道:“ 怪不道有些臭,你在那里放屁呢!” 黛玉道:“嘴凶,要罚罚 末好得来。” 杨四道:“是我不好。你要罚我什么,你尽管儿说罢。” 黛玉刚要回答,只见众客所叫的二排局陆陆续续的来了。这几位校书叫什么名姓,我也不细细交代了;倘一个个都要说出来,未免觉得太烦,倒不如简洁些的好。
  此时头排局坐了许久,都要到别处转局去了。惟李三三与左红玉来得稍迟,故又坐了片刻,方才各去。临行之际,无非说“ 某老停歇到倪搭来,倪勒浪望 格 ” 这两句话,都是一样的。头排局虽已尽去,然房中依旧挤满。二排来的校书各唱了一只曲子,不是京调昆腔,定是俞调小曲。有的弹着琵琶,有的拉着胡琴,闹了好一回工夫。杨四又与众客豁了一个通关,开怀畅饮,直吃到一点半钟。昭容同二排局陆续散去,众客也见时候不早,大家要了饭吃,各向主人道谢,起身散席。洗过了脸,用了一杯茶,都与主人告辞。杨四一一拱手相送。黛玉也说了几声“ 待慢,对勿住,扶梯浪走好。各位请明朝来嗄”。说罢,回身同杨四进房。
  杨四即坐在榻上,黛玉见席面收拾开了,然后走将过来,与杨四装了几筒烟。杨四吃毕,方与黛玉说道:“此刻有两点多钟,我也要回去了。”黛玉道:“辰光勿早勒海哉, 今夜住勒里仔罢,横竖 勿怕啥夫人格,有啥要紧介?” 这句话,正合杨四之意。杨四本欲不去,自己未便说出,只要黛玉一留就,趁水推船的说道:“我怎好住在此间?况且我的马夫还在那里等我呢。”黛玉道:“ 勿嫌倪待慢末,住勒里仔。马夫末好叫俚转去格 。”杨四点了一点头。黛玉即唤大姐阿金到外面去回覆马夫,叫他不必再等,明日过来伺候罢。交代已毕,仍与杨四装烟。面对面横在榻上,唧唧哝哝,讲不尽知心着意的话。杨四被他迷恋,又有了七八分酒意,不觉兴致勃然,就伸手勾着黛玉粉颈说道:“时候不早,我们去睡罢。”黛玉道:“性急 ,让奴通好仔头,舒齐停当,难未好困 。”说罢,起身至妆台前,自有娘姨,大姐等伏侍,卸去了妆,把首饰放好,然后亲手与杨四宽去长衫,自己也将衣服脱了,双双同上牙床。说不尽翡翠衾中乐趣,芙蓉帐里恩情,如胶如漆,海誓山盟。此时的风流情景,谅看官们都是过来人,无庸在下表明。况说出来也味同嚼蜡,徒伤阴骘,不如不说的为妙,免得年轻子弟看了这部书,变坏了气质。看官们以为然否?
  话休絮烦。且说杨四同黛玉直困到日满纱窗,钟鸣十二,方各起身梳洗。杨四吃了几筒烟,与黛玉闲谈了一回,已是午餐时候。用过中膳,正想同黛玉到味莼园(即今张园)去游览,忽闻马夫在外伺候说:“家中有事,太太命我来的,即请老爷回府。” 杨四没法,只得别了黛玉,上车而返。那知家里并无大事,是一个亲戚要向他移借银钱。杨四听了,虽不免应酬些些,心中却恼恨异常,因被他扰了清兴。所以一到来朝,嘱咐家人:“嗣后寻常小事,不必前来请我。” 说毕,即忙乘车而往,并不向别处兜搭,直至黛玉家里。追欢取乐,形影相随,你贪我爱,似漆如胶。不是招朋引友,饮酒碰和,定是与黛玉看戏、游园、坐马车、吃番菜。入则同处,出则同行;两情欢悦,十分亲热,真如鹣鹣比翼、鲽鲽比目一般。
  杨四被其迷恋,一连住了两三个月,家中没有四五次回去,银钱也不知费了多少。无论黛玉要买什么东西,只消开一声口,立刻命人去办到;除却世上罕有的,方肯罢休。既是照这等说法,杨四为什么不早早娶他呢?其中有个缘故。盖杨四是阅历过来的人,虽久想把黛玉娶归,却不肯造次而行,有心要窥他举动,察他性情。如果相处得久的,方才将他脱籍。可见杨四的老练,与寻常迷恋者不同。那晓得黛玉尤其利害,处处迎合杨四之意,要长就长,要短就短,没一件不投其所好。而且在杨四面前,做出那举止端庄,语言稳重,性格温柔,行为慷慨,颇有大家风范。虽交好了两三月,也瞧不出他半点儿破绽,仿佛一心一意定要嫁他的样子。近日来,连堂差也不愿出去了,朝夕陪着杨四取乐,寸步不离。你想他的媚术利害不利害呢?凭你杨四老练,有阅历,有识见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