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他打了一个照面。那少妇见了心上也不觉跳了一跳,把头一低,走了过去。心上暗想:这是个什么人?觉得眼睛里头从没有见过这般人物。心上这般想着,便也不因不由的回过头来,刚刚的又和秋谷打了一个照面。两下的眼光一对,那少妇不觉面上一红,急急的别转头去。走到第十一号房间门口,又回头瞟了一个眼风,便轻移莲步,走了进去。
  章秋谷看丁,心上狠有些儿摇动,便也跟着他走到第十一号房间门外,有意无意的立定了脚,往里一张。只见那少妇同着一个滑头滑脑的少年男子并肩促膝的坐在一处,正在那里交头接耳的不知说些什么。秋谷见了,心上暗暗的好笑,知道他们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好勾当,便趁着他们两个人都没有看见,连忙缩了回去。回到房内,正见侍者拿着一瓶克里沙进来,秋谷便问他:“十一号里头的那个少妇,你认得不认得?”侍者笑道:“这个人就是大马路聚贤坊卧云阁的女东家,上海租界上狠有名的一个私货。怎么章老爷倒不认得?”秋谷听了,方才知道就是卧云阁烟灯的女东家,以前也听见别人说过有这样的一个人。暗想这个人倒狠不差,看着他这样的身段圆融,秋波宛转,他一定是风情旖旎,格调温存。几时倒要去赏识赏识他,看究竟是怎样的一个风味。
  隔了一天,章秋谷便想要到卧云阁去请教请教这位女东家,便邀着辛修甫、王小屏、刘仰正,四个人一起同去。到了卧云阁门口,只见是个两楼两底的住房格式,下面两间横七竖八的铺着几张烟榻,许多短衣窄袖的人横在榻上吸烟,吸得烟雾腾腾的。章秋谷和辛修甫等看了这般模样,如何坐得下去?正想回身走出,只见屏门背后走出一个少妇,把他们几个人看了一眼,就满面堆下笑来,口中打着一口绝圆的苏州白道:“唔笃几位阿是来吃烟?问搭地方龌龊煞格,阿要到楼浪去罢?”间秋谷一眼看去,果然就是昨日在一品香相遇的人。听得请他们到楼上去,便对着众人把手招招,跟着那少妇一同走上楼去。那少妇高高兴兴的在前引导。
  走到楼上,也是一并两间。那少妇同着秋谷竞走到自己卧房里去。秋谷等举眼看时,见一房间都是红木器具,铺设得狠是整齐。靠窗一张红木烟榻,明晃晃的点着一盏烟灯。那少妇请他们坐下,叫一个小大姐倒上四杯茶来,自己又拿出一付烟具来摆在大床上,点好了灯,对着秋谷笑道:“请靠歇吃筒烟哩。”秋谷摇手道:“我们都不吃烟的,你不用让我们,你自己请罢。”那少妇对着秋谷把嘴唇动了一动道:“倪也勿吃格呀。”说着,便问四个人尊姓。秋谷一一和他说了,不免也问问他的来历,那少妇也一一和他们说了一遍。原来这个少妇本来是常熟人,娘家姓尹,是个江苏候补道的姨太太。后来男人死了,大太太分了几千银子给他,把他打发出来。如今没奈何,只得在这里开个烟灯,暂图糊口。正是:
  多情杨柳,谁怜昔日之腰?薄命桃花,莫问东流之水。
  不知后事如何,请待下回交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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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一百七十一回 证心期三生传慧业 听眉语一晌醉风情
  且说那位卧云阁的女东家,把自己的出身来历约略和章秋谷等讲了一遍。说到那身世飘零之处,不由得有些凄楚起来,低着头叹一口气。章秋谷便走过去,握着他的手,上上下下的打量一番,喝一声采道:“好得狠,真是个绝代佳人,将来不知道那一个人有福消受你这样的一个人呢!”那女东家听了脸上一红道:“倪是老太婆哉,啥格好呀!”说着,却把章秋谷的手紧紧的握了一握,笑盈盈的飞了一个眼风。秋谷也还飞了他一眼。正在有些意越神飞之际,忽然听得楼下人声鼎沸起来,许多人的声气闹成一片。
  章秋谷和辛修甫等都吃一惊,大家立起身来,问楼下什么事情。那女东家按住了章秋谷道:“俚笃格排流氓坯,一径是实梗格。呒啥事体,唔笃坐末哉。”秋谷听了把眉头皱了一皱,正要开口,忽然又听得楼下的那几个人大嚷大笑在那里讲话,讲的话儿一句句的听得十分清楚。只听得一个人笑着说道:“今天老二找着了主顾,这个老枪的身段却着实的不差,今天晚上广东货吃了。”说罢,大家都拍手打脚的哈哈大笑,闹得个鸦飞雀乱,烟起尘喧。这个女东家听了这几句话儿,不由得脸上一阵阵的红起来,含羞带笑的对着章秋谷说道:“耐听听看,格排杀千刀阿要面孔,随便啥格闲话总归说得出格。”
  章秋谷的性情本来最恨的喧嚣烦嚷,最喜的沉静清闲。方才进门的时候,看着那些吃烟的人都是些不三不四的流氓,连一个规规矩矩的人都没有在里头,就有不愿意进去的意思,却被这位女东家自己走出来,把他们邀上楼去。章秋谷虽然跟着他一同上去,心上却暗暗想道:这个地方,那班来的人未免太庞杂了些,不是我们可以常常来的。如今听得楼下喧扰到这步田地,那里还坐得住,便急急的立起身来要走。那女东家一把拉住了秋谷的衣服,再也不放,只问他为什么要去。章秋谷对着他把头摇了一摇,也不说别的,只说我们有要紧事情去了,改日再来。那女东家听了,明知道是为着方才楼下喧闹的缘故,所以急着要去,心上十分不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