送到秋谷口边。秋谷一口气“咕嘟嘟”的就于了一杯,觉得一般热气自喉间直达腹中,把风寒一齐赶尽,登时周身就松快起来,心中大喜。
  黛玉便又斟上一杯,秋谷又饮了半杯,觉得已经微微的有些醉意,便停杯不饮。黛玉劝他再喝一杯,秋谷摇头不答,却把那吃剩的一杯残酒递在黛玉手中,微微含笑。
  黛玉会意,接了杯子便就喝了一口,抬起头来看着秋谷。四日偷窥,两心互印,灵犀一点,暗暗关情。黛玉连喝了几口酒,已经红上脸来,媚眼横斜,春情荡漾,把一只纤手托着香腮,好像一个身体没有放处一般,坐立不安,和身融化。却又伸过一只手来,把秋谷的手拉住,用力揉搓,杏脸微饧,星眸半闭,那两边颊上透出点点桃花,晕着那淡淡的胭脂,十分精彩。秋谷留意看他,只见他鬓影惺忪,酒情撩乱,樱唇之内时时咽着香津,大有芍药含烟、海棠带露之致。
  看官且住,那林黛玉虽是上海的有名人物,却并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姿容,既没有金小宝那样的纤浓,又没有陆兰芬这般的清丽,不过比起张书玉来较胜一筹,是个中人之质罢了。为什么在下要这般的极力揄扬,岂不要受看官的指摘么?列公请听,那林黛玉虽然相貌平常,却是个天生尤物,丰韵天然,那一步颦一笑的风头,一举一动的身段,真是姑苏第一,上海无双;更兼那一双媚眼,顾盼起来真可销荡子之魂,摄登徒之魄??这便是林黛玉出奇制胜第一等的工夫。看官们有老于嫖界认得黛玉的人,方晓得在下的说话不是无根之论。
  闲话休提。只说章秋谷见黛玉这般光景,风月场中的老手那有不知?却装作不曾理会的样子。看黛玉时,看着秋谷的面孔像要说话,刚刚开口却又缩住了,一语不发。有时秋谷抬起头来,他却又低下头去。约有一刻多钟,娘姨早搬了稀饭上来。
  秋谷吃了半碗,就不吃了。黛玉也随便吃了些儿,卸妆就寝。一个是刘郎再到,人面依然,一个是倩女还家,檀奴无恙,自然比旧不同。一育无话,不提。
  明日秋谷与黛玉商量,借着黛玉的房间,请辛修甫等一班朋友欢聚一天。散席之后,黛玉还想留他,秋谷坚辞,定要回栈。黛玉苦留不住,只得由他。
  秋谷回到栈中歇了一夜,早间起来,就见双林房中的娘姨请他过去。秋谷梳洗过了,便走过来,见双林靓妆相待,一见秋谷进来,问他为什么这样忙法,一连两夜没有回来。秋谷一笑不答。双林就取出一封王云生的信来叫秋谷看,说是云生在家里寄的。秋谷抽出信来看时,也没有什么要紧说话,就说他夫人病虽好了,一时不能脱身,恐怕要直到下月中旬,方能到此,一切事情暂托秋谷照应等语。
  秋谷看了,明知是假,心中却暗暗好笑,自己想道:明是王云生等了多时,预备下手,所以故意发这一封信来,好叫我放心大胆的全不提防,主意倒也甚是恶毒。
  我虽然大胆,这样冒险的事情,也要打算一个对付的法儿方好,心下盘算,面上不露丝毫,对着双林笑道:“他迟到下月方到,却便宜了我们多聚几天。”双林瞑了他一眼,劈手把秋谷手中的信夺了过来,道:“你说得倒狠是要好,只怕你口不应心,一连两夜住在外边,还要在我面前虚情假意,装着幌子。我倒不领你这个情。”
  说着,微微的冷笑一声。秋谷仔细打量双林,见他虽是年纪略大些儿,眉目之间饶有媚态,更兼身段轻盈,走起路来直欲随风飞去,心中倒有些替他可惜起来。暗想:“这样一个人材,可惜从了流氓,做这紥火囤的勾当。”
  自从这一天起,秋谷至陈文仙院中去了一趟,在栈内住了一夜,却并未到双林那边去。隔了一天,秋谷故意晚间回来,约摸不到十点钟的光景才到房中,娘姨已来相请。秋谷悄对娘姨说道:“此刻还有茶房在外,不便过来,停回等人静了,我来就是。”娘姨答应去了。那班茶房见秋谷与他们鬼鬼祟祟的,不免疑心,早已料着了七八分光景。只是上海地方视为常事,没有什么希奇,那有人来管你们的闲事?
  只说秋谷心中想道:今夜他叫人来请,大约事情的发作就在今天。若要谨慎些儿,从此同他一刀两断,凭他们再有通天本事,也是无可如何。只是我正要看那王云生怎样开场,那里肯就此不去?只要我自家小心防备,料想也不怕他,我倒偏要冒险一遭,看他们究竟如何做作。
  想定主意,又坐了一会,已敲过十二点钟,秋谷单穿一身纺绸衫裤,悄悄带上了自己房门,走将过去。见双林坐在灯下默默无言,见秋谷走进,立起身来,含笑拉他坐下。秋谷觉得双林今夜的神情甚是巴结,比平时大不相同,暗暗的说声“不好”,虽然胆大,倒底也不免拖着惊慌,只毫不放在面上。略坐一刻,双林先自睡了,秋谷也勉强登床,提心吊胆的听着外边。那时已有两点多钟,却没有一毫响动,略觉放心,或者今夜不来的了。那知心一放下,便觉得睡意朦胧。
  正在将睡未睡之际,忽听得房门上“嘡”的一声,把个章秋谷登时惊醒,在床上直跳出来,知道一定是事情发作,连忙下得床来穿好鞋子。原来秋谷本来有心防备,所以不脱衣裳。秋谷下床之后,把两边衣袖往上梢了一梢,侧耳