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是见利先忘义,那知管鲍肯分金?
一直走过桥来,却好看见小闲在那里闲耍。钱知利走向前道:“小闲兄,像麒麟可在家么?”小闲道:“在,你有甚说话?”钱知利道:“有一喜事,特来作成他,只是也要足下相赞一句,若得事成,少不得我与你两个八刀。”小闲笑道:“甚的喜事,我与你又好八刀?”钱知利道:“西门来了一个妓者,生得美貌,又会弹唱,我进去见了,要他去梳拢,若出得些采头儿,大家一醉何如?”小闲道:“这个容易,帐是我管,有何难处?”小闲一同知利到家,就引他进去,见了丁得贵,说道:“这人是小闲的表兄钱知利,他访得吴下来的一个有名小玉娘,来送与官人,若肯梳拢他时,也是春风一度。”那丁得贵年纪又小,身边有的是银子,说起了标致小娘,有个不喜的么?于是心中大喜,就进去取了十两银子,递与钱知利道:“你先拿去,叫他治东,我换了衣服,乘马就到。”钱知利欢喜,十两银子先到手了,然后走到一个妓女李小玉家来,说了来历,又说道:“他是城南第一个财主,有名的像麒麟员外,你不可要他的东道钱。你尽情陪奉他得欢喜,我便劝他娶了你,你若肯从他时,也凭你了;你若不愿从他时,前门接了三百两,后门预整一帆风。这可好么?只是事成,我却明要分你一半财礼,不会背地小家子,落你的哩。你今日先须办个齐整东道相待。”说了一遍,十两银子一分也不拿出来。那小玉果然听信他一篇言语,甚是有理,倒又拿出三两银子,送与钱知利道:“后事仗你撺掇,果成得来,便与你四六分分财礼罢。”钱知利一头谦逊,一头将三两头又落袖了。少顷,那像麒麟果然乘了马,小闲跟着同来,小玉出去,按了那像麒麟进来。只见他:
白丁一字何曾识,塞草行尸饭饱休;
天上麒麟谁得见,世人但看有钱牛。
那丁得贵是初次见妓者的,那里论得颜色好歹,韵致丰情,只是欢喜,快活吃酒便了。吃了半日的酒,小玉又逞出许多妓态,引他欢悦时,钱知利在傍插一句道:“玉娘,你若奉承得员外称意,明日员外就要娶了你哩。”丁得贵果然乐中之言,便说道:“明日我就送过一百两银子来娶你。”知利故意笑道:“古人说千金买笑,况且员外是个有名的像麒麟,怎说这穷秀才的酸话?”丁得贵也笑道:“便是一千两,也值,也值。”这晚,丁得贵就在小玉家里歇了。次日日午,还不肯起来。及至起来时,又摆上酒来,吃酒到晚,一连三夜,弄得个丁得贵快活无穷,怎生放舍得下?就分付小闲:“回去取三百两银子,娶了他罢。”小闲有何不肯,就去取了银子,来到小玉家里,钱知利一手先去接了,悄悄走到屋后,招着小玉道:“你真个肯从他么?”小玉摇首道:“凭你主张便了。”知利道:“三百两在此,你可哄他先回去了,准备走路。”小玉点点头儿,走进房中,对得贵道:“如此,我已是你家人了,员外先回,留钱官人在此,我打发了家中之人,收拾些衣服,你唤轿来抬我便了。”丁得贵只虑他还要加添银子,见他已是肯了,大笑一声道:“我回家去等你,你可就来。”小玉应道:“你若不信时,我将这条汗巾儿送你就是。”丁得贵笑吟吟接了汗巾,骑马去了。小玉进房来,与钱知利分了银子,一道烟从后门逃走,钱知利白白得了一百多两银子。瞒着张伯义,回来见了张伯义二人,捣个鬼道:“我去试探那像麒麟,恰好一个天杀的,不知何人,哄他去嫖,嫖着一个李小玉,如今那李小玉骗了他银子,已是逃走去了。他去那里发怒,没处寻人。大哥,二哥,可设个法儿,怎生去算计他么?”伍其良拍手道:“妙!妙!妙!有何难处?他既然要寻李小玉,必定贴招子。我就揭了一张去报信,不论那李小玉逃在东方,我自说在西方,叫他拿些银子去做客,一面寻访,我不好去挨身入港么?”知利道:“是则是。你若到手时,却不可瞒我哩!”不说自己倒先瞒他两个,已得了多的了。
却说那丁得贵回家,叫了一乘轿子,去接小玉,专等他来家。从早直等到晚,不见人来,连连着两次小厮去催,那里见个人影?已是被他拐去银子,人已走了。气得这像麒麟跌脚不舍,便问小闲道:“你那表兄怎做这事?我却顾你不得,要去告了。”小闲道:“一面贴张招子出去找寻,那李小玉是个名妓,必然有人晓得;若没人知觉时,再告也不迟。且候他一日看。”真个丁得贵就不告了,折去三百两银子,单单嫖得三夜,也算做笑了一次了。招子各处贴将出去,却值那伍其良就揭了一张来报道:“小弟姓伍,名其良,一向也与那李小玉有染。昨日小弟偶在西门河下,拜个楚中敝友,看见李小玉,正是昨日,往西门下船去了。小弟亲眼见的。如今足下要寻他时,叫了一只船,西门落下河,一水之地,就是湖广地方,昨日相见那个敝友才在楚中来说,那边绸缎甚贵,足下一面去找寻, 一面也好卖些货物,撰些利息,岂不是一举两得?至于经纪之事,小弟一发在行,就是小玉叫的那只浪船,我却也认得,一路奉陪作眼去寻,何如?”虽然丁得贵是个蠢物,自己亦存思道:“此人一面不相识,原说去寻小玉,如何就叫我买货,不要又是一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