仪闻命即行,统领十万河朔强兵,不一月,就克复了东京。安禄山养子史思明,见子仪统兵势大,力不能支,遂命帐下李猪儿,持刀把安禄山砍腹破肠,血流满床而死,然后举兵走了。因此郭子仪迎复明皇还京。
却说那崇义也逃出在外,后来打探得郭子仪复了东京,明皇都还朝了,他一步步也挨了回来。只是身边没有盘缠,一路寻思:“不知我家中还好否?家事想已抢散了,不知我那心爱的鹦鹉还在不在哩!家资倒也罢了,只留得这鹦鹉还好。”又行了数日,却喜到了家中,举步进门,喜得门庭如旧,听得里面叫道:“主人回,主人回!”仔细听了,正是那心爱的鹦鹉叫哩。这日李弇正与刘氏在内饮酒,却算计道:“崇义不知逃到那里去了,料来也不能够得还家哩,这时候可也冻饿死了。”正在那里说,只听得鹦鹉儿喳喳的叫个不住,只叫“主人回,主人回”,李弇动心,立起身走到外面,却好崇义也将进内门,两人打个照面,李弇倒大大吃了一惊,说道:“杨兄,你从那里逃避,今日才得回来?”祟义见李弇从里面走出,心下才疑道:“他前日叫我速速逃走,他如何倒在我家里出来?”刘氏在内,听得讲话,连连也走出来,见了崇义,假意哭道:“一向候你不回,叫我在家受苦。亏得这李官人,常常在此看顾,故此家中虽遭乱离,还不甚失脱哩。”哭了一回,这李弇又起了不良之心,不辞崇义,就走到外边寻了一把短刀,藏在怀里,急急走进,扯着崇义道:“一向久阔了,如今就借府上,我与你相聚一相聚。”又笑着说道:“你这后园花都开了,有大嫂在此不便,我与你同到后面园中看看。”崇义心疑,不肯同走,刘氏说道:“何妨便同去走走。”李弇见他不肯去,也不由分说,就向怀中取出短刀,一刀把个崇义杀了。刘氏也大吃一惊,道:“你杀他怎的!”李弇道:“你丈夫出外许久,人也都知道的,我今日就杀了他,省得外人疑心,只说他并不曾回就罢了。杀了干净,我不与你得个长久安心么?”刘氏点头道:“这如今他的尸首,却怎生样处?”李弇道:“你后园中不有个枯井么?将他丢在里头就是。”自家就一把提了,叫刘氏向前开门,就往后面走了去。
却说崇义回家,难道真个就没一人看见的么?恰好就在李弇对门,有个林小一,这林小一是个穷人,一向亏着杨崇义时常赍助他些本钱,生理过活。只因禄山犯了东京,崇义又出外了几时,小一没了靠山,度日穷苦。这日远远望见崇义回家,等不得踅到他家,要见一面,因此看见崇义进去了一会,林小一慢慢走入中堂,叫一声:“杨员外,小人要求见一见哩。”叫了半日,并无人应,倒是那鹦鹉在内应着道:“李弇杀了,李弇杀了!”这小一听了吃惊,立住脚只顾听,里面只顾叫。小一道:“作怪,作怪,这又不是人应,倒像个鸟儿叫哩。”又叫几声:“里面有人么?”却好李弇已同刘氏藏好了崇义尸首,正走出来,只听得外面有人叫响。李弇走出问道:“是谁?”却认得是对门林小一,便开口嚷道:“人家各有个内外,为何不见个人,只顾在此大惊小怪,叫些甚的?”小一道:“我自来寻杨员外,又不叫你,这所在又不是你家里,如何开口嚷人什么内外不内外!”李弇听说不是他家里,就大怒骂道:“你这泼杀才,谁与你论黄数黑的,什么你家我家!”林小一见他乱骂,只不理他,却又走进一步,叫声:‘杨员外!”只听那鹦鹉又应道:“李弇杀了!”这李弇心慌,便对小一道:“那杨员外自从逃出,并未回家。托我替他看守家里,你曾见他几时回来?只管杨员外,鸟员外的叫些什么?’小一道:“我方才跟着杨员外进来的,如何说不曾回来?你可听得里面应声么?”小一故意大声的喊叫:“杨员外!出来和你说话。”只听那鹦鹉可霎作怪,也大声的喊叫道:“李弇杀了!”小一道:“你可听见么?”便一把手扭住了李弇,死也不肯放手。里面刘氏急了,走将出来道:“小一官,何故相闹?你莫不又要借贷些本钱哩?放了手,我与你十来两银子就是。”小一睁着两眼道:“谁要问你借银子?”一口就咬定道:“你二人做得好事!活活把个杨员外断送到那里去了?”刘氏心虚,反向着小一笑道:“小一哥,休得取笑!你要银子,有在这里,再不然我陪你一杯酒儿么?你放了他。”这李弇死挣不脱,那里溜走得去。小一使骂道:“不害羞的鸟婆娘!谁要你陪酒!”随一把将李弇扯到街心,大喊道:“杀人的在这里!地方可来拿住!”邻舍人等,也一向知他干的歹事,真个走来,将李弇捆缚了。小一做事老到,复身进去,一手取了那鹦鹉,连架儿拿在手里;一手又扯了那妇人,走出来,同了地方邻里,一直跑到府前。
正值府官升堂,比较钱粮。小一就在外喊叫。那刘氏也冤天冤地的只是哭,李弇已是吓得呆了。知府叫拘了一干人犯,进去跪下。林小一上前,这般如此,一一说了:“如今现有鹦鹉为证。”府官笑道:“你这厮胡说!难道凭这个扁毛的畜生,就断李弇一个杀人死罪么?”小一应道:“现如今扁毛的倒有仁义,强如那负心的人没仁义哩!老爷不信时,可问他么。”知府果问道:“那杨崇义如今可在家么?”鹦鹉应声叫道:“李弇杀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