损于稼,须要按时耕种,自然两利俱收。至于粪,最自有用的了,然有宜于水,而不宜于粪,亦有宜于粪,而不宜于水。总是相时度势,不可执一论〔的〕。〔犹之〕同是钱财,用之阚赌吃着,便为不当用而〔用〕,〔势必至〕流落不肖,玷辱祖宗;用之于济人利物,便为当用而用,不但收厚德长者的美名,抑且享安逸〔掌〕财的厚利。那不知稼穑倾囊浪费的,固不足道,就是一毛不拔十分吝啬的人,到底算不得个成家。这是什么缘故?大凡钱财要流通于世,不是一人刻剥得尽的。若千方百计,得一求十,得十求百,势必至招人怨恨,有家破身亡的日子。可知钱财如粪土这句是教人善于出纳,如粪土之生生不穷,即此便是成家的秘诀。
  不然,何不说钱财如瓦屑,如石块,而独取粪土以相比较〔也?〕为何今人不明这个意思,偏把这五个字加在败家子身上,竟当了弃财的别名,讥刺的隐语,竟使这几个字,抱千古不白之冤,甚可懊恨。今在下有一桩故事,善能体贴这句良言,把那下流不肖〔的〕事,早早杜绝;一毛不拔的病根,又已全消,后来到底得了许多便宜,说来与看官们,大家猛省一番,有何不可!
  话说明朝万历年间,苏州府长洲县地方,有一位官人,姓张名国瑞,表字昌伯,妻室余氏。原〔是儒〕家出身,自他父亲不喜读书,开一个布店,挣起〔富翁,有盛名〕。传到昌伯也便继述父志,比着父亲更〔觉筋〕节,那些家资却又多了几倍。那富翁两字,不消〔说是居之〕不疑了。
  一日,坐在店中,只见一人走过,随又转来,站在门首闲看。昌伯正要问他,适有买布的来,忙了半日,便不在心上。
  直挤到晚间,做完生意,把店门收拾停当,进去吃了夜饭。算清帐目,已有二更天气,方才脱衣上床。尚未睡着,只听得门外有些响动,心上疑惑,要起来照看。
  但家里人俱已睡着,若起来未免大惊小怪,深为不便。况门已关好,料来无事。因此,遂不去睬他。
  谁知那响声,再不肯住,竟渐渐弄进内里来了。昌伯听了一会,此时却耐不得。遂俏悄的起来,伏在房门后面。只见黑影里走进一个人来。昌伯手快,一把拖祝忙叫起家人,点〔烛〕寻照。幸喜家中物件一些未失,外面也无别贼。及看那人时,原来就是〔日〕间在门首闲站的主顾。
  是时家中大小,个〔个磨〕拳擦掌,要替昌伯出一臂之力,到是昌伯喝住道:“你们众人休得动手,他既不曾取我东西,却又打他做什么?”那人听得知是个肯方便的人,便连忙跪下道:“念小人家有老母,因无钱养赡,不得已做下这事。尚是个无知初犯,望相公饶我,下次再不敢吵闹宅上了。”昌伯笑道:“这样主顾,我也不愿劳动。但你既到我家,岂有空过之理。东西既没有取,酒便与你一两杯,冲冲寒罢!”连忙叫人暖起一酒壶来,摆出两碟小菜,叫他坐下。
  那人看见这个光景,不惟有些惭愧,反觉慌张起来,道:“这是怎的意思?他若放我出去,便算好善不过的人了,怎么到叫我吃酒?想是见我打不起,要我吃饱,才可做个受拳的靶子。”心上疑惑,不敢就吃。
  昌伯知他意思,便道:“你且放心畅饮,料想不是暗〔算〕你的东西。我若要暗算你,何不就此时难为你一〔番〕,却费了酒食,又来摆布你不成。”那人知是实心行〔善〕的好人,不敢拂他盛意,遂自斟自饮的受用。
  昌伯见他吃得自在,甚〔觉〕欢喜,便问道:“你这汉子,叫做什么?在那里居住?看你不象个歹人,怎么不做些生意,干这犯法的勾当?”那人一面喝酒,一面答道:“小人叫做〔缺页〕遂往上附在耳上,把自己要做掏摸的勾当及昌伯留酒与银之事,细细诉说一番。妈妈叹道:“幸喜遇着好人。这便侥幸之极。设被拿住送官打骂,有什么三长两短,教我靠谁?
  这样没本钱的生意,我就饿死,也不要你做的。你下次不许如此胡行了。”朱恩道:“我也是无〔计〕所奈,故此做下这一次。难道喜欢做这下流不成?从今以后,依着妈妈就是。”从此合家欢喜。
  等到天明,遂去置下一副担子,又买些三牲祭品,献过财神。吃了些酒饭,因心上无事,到门首闲立。
  忽然天色阴晦,下起雨来。正要开门进去,只见有人走过,向他檐下避雨。他一眼瞧去,见衣服已是打湿。此时因有了本钱,未免宽怀,一时间又存个济人的念头。连忙邀进坐下,生〔个〕火盆与他,烘干那些湿衣。随即问道:“尊居何处?要到那里去,却遇了雨?”那人道:“学生姓乐,表字公济,住在胥门街上。今早望了亲戚回家,不想遇雨,到搅扰你们,甚是不安。”便问朱恩名姓。朱恩也把自己的名姓及向年开行,为官司客帐累穷的话,说了一遍。又问道:“我前日到胥门去,见有选日合婚的牌子,都是尊号在上,不知可就是台相么?”
  公济道:“这个正是学生了。实不瞒你,我向年原是代人书写词状,那些衙门人从没一个不认得。近因年纪已大,算来那一张纸上,不知破过多少人家,害过多少性命,须不是积德的勾当,故此改这行业。但是一件,学生写的状子与别人不同,凭你那里衙门,只消三言四语