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如此可谓并行不悖矣。”便教女使把齿录送与小姐看。是夜再治喜筵,重排花烛,请出真小姐来与黄生成亲。合卺后,黄生极叙平日思慕之情,自陈卤莽之罪。此夜恩情,十分欢畅:
嫦娥更遇,仙子重逢。再生得遂三生,后配反为元配。
昔日讹传,认作离魂倩女;今宵喜见,依然步月崔莺。始初假意留难,落得作成青鸟;到底真身会合,必须亲步蓝桥。白氏碧娃,于此夜全让一个新妇;陶家含玉,被他人先分半个新郎。虎变协佳期,梦兆南闱虽应白;鸾交谐旧约,花色东篱独取黄。新婚句可联,当依谢眺诗吟去;合欢杯共举。疑是陶潜酒送来。
黄生与陶小姐毕过姻,即以鼓乐花轿迎接白小姐。陶公亦迎请白公到家。黄生先率白小姐拜见了陶公夫妇,再率陶小姐拜见白公,然后两个佳人互相拜见。拾翠也各相见了。女伴中你敬我爱,甚是相得。正是:
一女拜两门,两岳共一婿。
妻得妾而三,友爱如兄弟。
当日陶公排庆喜筵席于双虹圃中会饮,饮酒中间,陶公说起木一元抄诗脱骗,白公亦说面试一元之事,黄生道:“木生虽会脱骗,却反替人做了两番媒人,自己不曾得一些便宜,岂非弄巧成拙?”说罢,大家戏笑。过了几日,陶公、白公俱欲赴京,黄生亦要会试,遂携着二位小姐并拾翠一齐北上。至来年,黄生会试中了第二名会魁,殿试探花及第。后来黄生官至尚书,二妻俱封夫人,各生一子,拾翠亦生一子,俱各贵显。两位小姐又各劝其父纳一妾,都生一子,以续后代。从此陶、白、黄三姓世为婚姻不绝,后世传为美谈云。
〔回末总评〕
从来未有旧弦未宇,先续新弦者;从来未有河洲未赋,先咏小星者。本专意于白头,初何心乎绿鬓,而一家琴瑟,偏弄出两处丝萝。方抱歉于连理,敢复问其旁枝,而两处丝萝,偏弄出三番花烛。事至曲,文至幻矣。其尤妙处,在天竺相逢,恍恍惚惚,令人于白家议聘之后,又虚想一寺中美人。此等笔墨,飘乎欲仙。
 卷之二 双雕庆
 仇夫人能回狮子吼 成公子重庆凤毛新
恨事难悉数,叹琪花瑶树,风欺霜妒。为德未蒙福,问苍苍果报,何多诖误。盱衡今古,论理须教无负。看女娲炼石,文成五色,尽堪相补。
右调《瑞鹤仙》
从来妻妾和顺,母子团圆,是天下最难得的事,人家既有正妻,何故又娶侧室?《汉书》上解说得好,说道:“所以广嗣重祖也。”可见有了儿子的,恐其嗣不广,还要置个偏房,何况未有儿子的,忧在无后,安能禁他纳宠?最怪世上有等嫉妒的妇人,苦苦不许丈夫蓄妾,不论有子无子,总只不肯通融。及至灭不过公论,勉强娶了妾,生了子,或害其子,并害其母,如吕氏杀戚夫人故事,千古伤心;又或留其子而弃其母,如朱寿昌生母为正夫人所弃,直待儿子做了官,方才寻得回来。红颜薄命,不幸为人侍妾,却受这般苦楚。又有一等贤德的妇人,行了好心,未得好报,如邓伯道夫妇弃子抱侄,何等肚肠,后来到底无儿,一弃不能复得,正不知苍苍什么意思。如今待在下说一个能悔过的吕氏,不见杀的戚姬,未尝无儿的邓伯道,不必寻母的朱寿昌,与众官一听。
话说嘉靖年间,景州有个举人,姓樊名植,字衍宗,祖代读书,家声不薄。平日结交得一个好朋友,姓成名美,字义高,与他同榜同乡,幼时又系同学,最相契厚。那成美的夫人和氏,美而且贤,只生一子,年方三岁。她道自己子息稀少,常劝丈夫纳宠,广延宗嗣。倒是成美道:“既已有子,何必置妾?”因此推托不肯。那樊植却年过三旬,未有子嗣,妻仇氏性既凶悍,生又生得丑陋。你道她怎生模样?
眉粗不似柳叶,口阔难比樱桃。裙覆金莲,横量原是三寸,袖笼玉笋,轮开却有十条。貌对花而辄羞,也算羞花之貌;容见月而欲闭,也称闭月之容。夜叉母仰面观天,亦能使雁惊而落;罗刹女临池看水,亦能使鱼惧而沉。引镜自怜,怜我独为鬼魅相;逢人见惜,惜她枉做妇人身。
论起仇氏这般丑陋,合该于丈夫面上通融些。不知天下唯丑妇的嫉妒,比美妇的嫉妒更加一倍。她道自家貌丑,不消美妾艳婢方可夺我之宠,只略似人形的便能使夫君分情割爱,所以防闲丈夫愈加要紧。有篇文字单道妒妇的可笑处:
猜嫌成性,菳嫉为心。巫山不容第二峰,岂堪十二并列;兰房占定三生石,谁云三五在东。念佛只念狮子吼佛,窃谓释迦许我如斯;诵诗若诵螽斯羽诗,便道周婆决不为此。客至待茶,听堂上所言何言,倘或劝纳尊宠,就要打将出来;人来请酒,问席间有妓无妓,苟知坐列红妆,断然不肯放去。垆前偶过,认杀和仆妇调情;廊下闲行,早疑共丫鬟私语。称赞书中贤媛,登时毁裂书章;艳羡画上美人,立刻焚烧画像。醒来忽虚半枕,呼之说是撒尿,忙起验溺器之冷热;午后见进小房,询之如云如厕,定须查净桶之有无。纵令俊仆也难容,唯恐龙阳邀嬖幸;只有梦魂防不得,还愁神女会襄王。
樊植见她这般光景,无可奈何。一来是贫时相守的夫妻,让惯了她;二来自己是衣冠中人,怕闺中闹吵,传将出去坏了体面,所以只得忍耐,时常对着成美欷嗟叹。见了成家这三岁的年侄,便